在将菜送到桌上前,按例先要端到福东海面前让他试菜。就个人角度讲李仲云很不喜欢这种菜先被其他人尝一口的行为,会让他觉得好好的一盘菜全因为这个步骤而变了味道。
心里还在腹诽着,就轮到自己把菜端上去了。李仲云沉了沉气,恭恭敬敬地奉上去。福东海尝了一口,然后点头示意一下,他就把菜放到桌子上。一切进行得很顺利,李仲云感觉胜利在望。
可就在他撤回自己的手要退下时,他蓦地感到两道锐利的目光霍然盯住了自己。那一瞬间李仲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强迫自己要镇定,反正被发现了也不是什么大错……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一行人上完菜就该退下了,福东海朝他们挥挥手,李仲云随众人一同转身。
看来没事,李仲云悄悄松了口气。
“第十个人留下。”
眼看着就能离开了,皇帝一句话让李仲云心凉半截。
从送晚膳的宫侍走进来开始,李曜就感觉有点不对劲。
作为一个极其敏锐的人,身边任何事物只要稍有变动他就能察觉到。而此时他察觉到的,却是一种让他隐隐兴奋的熟悉感。他不着痕迹地将目光从来者身上一一滑过,然后笃定地停留在那个努力将自己同化于众人之中的人身上。
停留了一瞬,遂轻描淡写地移开。只用了一瞬而已,那个人清瘦的身板和紧绷着的脸颊线条就都映入他的眼中。暗暗握紧手中的笔杆,他静观其变。
这小家伙想干什么?
李曜一直等到那人把菜放到自己面前,看见他稳稳端着盘子的两只手,手指修长漂亮。还有从稍显短的袖口中露出来的一小截手腕,很细,却能感到有股力量蕴在其中。他几乎要伸手拽住他!
可能是他的目光过于灼烈,让同样敏锐的对方感知到。李曜扑捉到对方在撤回手的时候身体猛地一僵,接着在极短的时间内强迫自己恢复平静的退下。
他本以为他会抬起头来,露出自己一双惊慌失措的兔子一样的眼神。可这样出乎他意料的反应,很有趣。所以,他等到对方即将放松的时候叫住了他,满意地看着他再一次僵住的脊背。
是从什么时候,他的强作镇定变得这么不显山不露水了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李仲云咬咬牙,在男人开口前抬起头。
“七殿下!”
在李仲云想要开口主动承认之前,福东海惊呼一声,同时也没忘了行礼。
李曜单手支着下巴,他看李仲云的眼神显然比看桌上丰盛的晚餐要有兴趣的多。
但他却并不说话,看了一会儿后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拿起银箸夹菜吃饭,细嚼慢咽。
大殿里偶尔响起一声碗壁和筷子细微的撞击声。
李仲云站在原地,连眼珠都不敢多转一下。于是渐渐的他也觉得饿了,嗯,想来这个时候碧落已经把晚饭给他准备好了。
福东海除了一开始那句之外再没其他话,在皇帝身边完全化成了一个笑眯眯的木偶。
李仲云想,如果不是福东海抢先一步喊他,他或许就能及时跪下认错,然后得到皇帝原谅就没事了呢。但转念一想,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身边笼罩的低气压,就算他认错了,皇帝若存心找茬他还是逃不掉……
皇帝这顿晚饭吃得格外慢,李仲云无聊之际在心里大概算了一下,他每吃一口平均要嚼至少二十下,也就相当于让饭菜在自己口腔内停留十几秒,呃…不恶心吗?
“皇上,茶。”
福东海端上漱口的茶水来,李仲云方知,皇帝总算吃完饭了。
收拢散漫着的眼神,李仲云看到皇帝正把用湿巾擦过的手收回来。他咽口唾沫润润发干的喉咙。
“父皇……”
李曜斜斜瞥了他一眼,像才发现他似的,不带丁点感情的说:“朕没有做内侍的儿子。”
李仲云一下子跪到了地上,没有丝毫的缓冲让他的膝盖骨实打实和玉石板来了个亲密接触。忍住疼痛,他伏身磕头:“儿臣知罪,请父皇责罚。”
所谓封建皇族的悲哀,就是即便父子亲情也要上纲上线。你想来个变装玩coy根本不可能……
边上的宫侍已经麻利又安静的把饭菜收拾下去了。
皇帝俯视着李仲云,少年因为带着巧士冠而露出那段肤色干净的脖颈,毫无阻碍地落尽他眼中。
真要命。
李曜揉揉额角:“谁给你的衣服?”
“儿臣自己偷拿的。”
“你先起来。”李曜说道,刚才那声撞在地板上的动静不小。果然对方在站起来时还要用两只手撑着,他招了下手,“过来。”
“儿臣不敢。”
“有何不敢?”
“儿臣有罪在身。”
“罪不罪的待会儿再说,你先过来。”李曜声线一沉。
李仲云惴惴不安地走过去。
皇帝坐的椅子很宽,足以坐下两个人。李曜一下拽住他拉他入座,身后的福东海递上来温热的帕子,得到帝王赞赏的一眼。
“父皇,儿臣……”李仲云的话随着男人给他脱鞋挽起裤管的一系列动作而生生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