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渡寒气,其实就像寻常的传功一样,两人在黑暗中对面而坐,双掌相对,闵瞳温暖的双手与闵凌霄如冰般彻骨的手掌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皮肤之间相互摩擦那一瞬间,两个人都微微颤抖了一下,一个因为刺骨的寒,一个因为久违的暖。
体内的寒气化成冬日流动的冰河,顺着经络从丹田处源源涌出,透过掌心传递到温暖的对面去,而同时,闵瞳也在把自身温暖的内力导入闵凌霄体内,涓涓的暖流,对于闵凌霄来说却宛如置身天堂,缠绕周身数日的冰寒在一点一点褪去,细微却在不断扩张的暖意仿佛张开无数触手,沿着血脉散扩至全身。
而同时,闵瞳却承受这寒气钻心的痛苦。这么阴冷的气息,仿佛是从九幽之下的黄泉路上传来的,没有一丝人间的气息。每一丝寒气都像是锐利的针,从内刺透血管和内脏,虽然并不猛烈,却是万箭齐发,绵绵不断。如此痛苦,闵凌霄却一直若无其事地忍到如今,完全看不出端倪,不得不说对方确实足够强韧。
时间紧迫,闵瞳只来得及将七分的寒气渡走。此时已经远远地传来了人声。两人同时收功,揭下面具相互交换。
闵瞳戴好面具就走到门边,要推门出去。月光透过轻薄的窗纸撒了他一身,闵凌霄那一瞬忽然有些心疼。
这个人没有骗他,真的把他体内的寒毒引导到自己身上,现在又要带他去送死。
这个人,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呢?
闵凌霄这辈子中,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待过他,他也没有对别人好过。
这个人,是第一个,大概也是最后一个。
闵瞳回头看了他一眼,面上的笑容融化开来,“宫主,我去了。”
闵凌霄喉结上下滑动两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只得点了下头,眼睛却牢牢锁在闵瞳的身上,像是永远也不会移开一般。
闵瞳转过头,深深吸气,一把打开门,身影消失在门边。
外面嘈杂起来,到处是凌乱的脚步声,刀光剑影凛凛闪过。闵凌霄伏在房梁上,静心听着,同时运功调理自己的内息。寒气被解了大半,虽然还有三分残毒,但功力已经恢复了五成,足够让他冲出京城了。
等到外面终于静了一些,他走到门边,闪了出去。
接下来的逃亡对于他来说并不困难。有了内力,便能施展他绝顶的轻功,极快的速度仿佛只是黑暗之中一掠而过的影子,没有肉眼能够捕捉到。他潜出王府,逃到外城,偷了一匹马冲向城关。城门处重重守卫的士兵和乾坤楼弟子自然不会让他通过,但以凌霄宫主的身手,即便只有五成功力,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收拾胆敢拦路的人,马不停蹄地远离皇城。
离皇城最近的缥缈宫据点在百里之外的纪城附近,五道镇中毫不起眼的古董店,地下却有着庞大复杂的宫殿系统。两日后古董店前出现一身形消瘦的黑衣人,整个纪城据点的刺客全部因此人而心惊胆战,紧张不已。
凌霄宫主毫无预警地出现在据点,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闵凌霄要做什么。只是据点里的人都在岛上待过,都知道闵凌霄凶残莫测,一个个都把皮肉绷得紧紧的,生怕做错了什么惹怒了这个魔鬼。
闵凌霄一面遣人去寻寒情花之毒的解药,一面取了自己的血样传令回岛上令谷雨殿用最快的速度制出解药。同时他还走了一趟瑶山派,现在的瑶山派掌门凤歌曾与他一同合作暗杀前任缥缈宫宫主长乐,后来又一同大破邪道大派无妄宗,这些年来合作关系也一直没有中断过。此番中了毒,他便去向凤歌讨要一些可以镇住寒毒的东西,同时打听乾坤楼的情况。毕竟乾坤楼与瑶山派同属正道大派,彼此之间会更加清楚一些。
凤歌告诉他,现任乾坤楼主炎霜刚刚出生,在被从海上带回丈夫国的路途中被人偷了,七年前才找回来,那时候还只是一个身染重病的孩子,那病似乎是某种血液病,找不到根治方法。炎彬不知道用了多少办法,都不奏效。后来便开始教那孩子修习武功,希望能藉此强身健体。
至于那孩子之前流落何处,便不甚清楚了。只知道炎彬是凭着一块出世玉佩认出了那孩子,便格外珍惜。
而炎霜身边除了原本乾坤楼的首座,还有一名名叫江荼的高手,出自已经没落了的江天山庄。
江天山庄,江少环。熟悉的名字在脑海中闪过。
又是一条死在自己手里的性命。怎么现在他已经仇人满天下了?他明明已经十分注意每一单生意都做得彻底,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了。这个炎霜是因为情报不足,根本不知道炎彬还有一个半路找回来的病鬼儿子,苏禾那边是因为他小看了赵承穹的执着,这会儿又冒出来一个江荼,说不准又与那惨死在他手下的江少主有关。
闵凌霄一时觉得十分头疼,看来若要彻底杜绝后患,不仅连目标的亲人要除掉,就算是有一点关系的,也不能放过。
可这样一来,全天下的人恐怕都要被牵扯进来了。难不成他还能杀光整个丈夫国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