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身份的缘故,从小到大,我甚少与同龄人交往,更不要说像这样状似亲密地行走在一起。
见此一幕,心中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我正想在这里待着是否太过突兀,那群人看打扮便知是归云宗的内门弟子,毕竟正邪不两立,只有沈梧才是那个万中无一的异数。
不过按这么计算的话,跟归云宗大弟子跑了的我或许也该算一个。
迟疑间,沈梧望了过来。
沈梧看向我的目光不加掩饰,所以很快的,旁边的人也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来。
紧接着的下一秒,有人惊呼一声直接拔出了剑。
对他们这般反应我倒真没什么奇怪的,其实我都做好有人直接冲上来和我决一死战的准备了,要是他们像沈梧一样平静我才会觉得奇怪。
沈梧抬手,制止了那一帮手持刀剑如临大敌的弟子们。
他们投向我的眼神依旧不善,甚至我可以从他们的目光中读出一股惩恶扬善随时准备为正道大业献身和我这个魔头同归于尽的信念。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也不急着拔出青吟,就想着看姓沈的如何处理这么一个场面。
谈不拢也没关系,就算他们一股脑的冲上来我倒也不怕,只是后续处理起来麻烦了些。
我不在乎手上多沾几条人命,甚至说我现在就可以直接拔剑将他们解决了。
只是有所顾忌罢了——死在我手下的人多了,恶名传播开来,就会有更多不怕死的小年轻跑我跟前找死,我又向来不愿拂了他人的意。如此恶性循环下去,旁人不嫌累,我倒是嫌麻烦。
所以能不见血的时候还是少见得好。
一位年轻的弟子耐不住性子喊出了声:“师兄为何要收留这个魔头?!”
他这一声大呼小叫有违礼数,却是道出了所有人心中所想,一时间众人目光全部集中到了沈梧身上。
沈梧只是挑眉。
不论是刚才,抑或是现在,沈梧自始至终都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神情淡淡。作为众人关注的焦点,既没有急着和我这个魔头撇清关系,甚至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曾出口。
就这么僵持了片刻,待到众人将心中的抱怨平息些许,沈梧才悠悠开了口。
然而话一出口,不仅是归云宗一众弟子神情骤变,连我都惊得站了起来。
沈梧道:“楚鸿乃是万仞门门主遗孤。”
我愣了下,手中一个哆嗦,石子便自手心滑了出去,落在湖塘中,绽开一圈水纹。
沈梧朝这边远远望了一眼,继续道:“二十年前,万仞覆灭,全门上下仅楚鸿一人幸免于难,此人与诡、毒两宗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乃是归云宗不可多得的盟友……”
他在胡说些什么……
万仞不是二十年前就被师父灭门了么……为什么会与我有关?
我咬了牙,一手按上剑柄。
自小到大,我从未这么讨厌一个人过。
却迫于形势无法将他斩于剑下。
“师兄,那魔头诡计多端,怎知他确是楚门主后人?”一个弟子忽然开口,随即引来一众附和。
“他中了百日散。”沈梧不着痕迹地皱了眉头“万仞被屠当日,井水里发现的便是此毒。”
传闻中了百日散之人,百日之内便会因毒性入骨,五脏六腑尽数溃烂而亡。
发作虽然缓慢,可是一旦沾染此毒,饶是医仙在世也无活命可能。古往今来,从无例外,故而被称当世奇毒。
此毒虽然厉害,制作却极为复杂,药材要求亦是极高,往往制一副需得十年之久。普天之下,除以制毒为名的毒宗,再无其他门派肯冒着炼到一半被正道人“为民除害”了的风险,花这么大功夫制一副毒。
此毒现世极少,仅有的几次都会被郑重记录下来,顺带批判一番魔教之人用心险恶丧尽天良种种。
关于二十年前万仞一事,我也有所耳闻——只知他们不长眼招惹了师父,被师父一怒之下灭了满门。
却不知此事竟与毒宗有关。
或许是沈梧的语气太过笃定,又或许是他们真的很相信自己头上这位大师兄,所以哪怕是这种难以置信的言论都听了进去。
不过片刻,那帮青年便被沈梧的信口开河骗去大半,紧接着许多弟子看向我的目光也没了最初的敌意。
照理说,这么发展下来免了我动手的麻烦,应该感到开心才是。
不知为何,心里只觉的烦躁。
明知从沈梧口中说出的话是一点都信不得的,可不自觉的,还是有了动摇……
我本来该无条件相信师父的,从小到大,我能信任的也只有他一个。
而今却因了沈梧的三言两语,对原本深信着的,有了动摇。
真是糟糕透了。
☆、九
“楚公子楚公子,你可知师兄喜欢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