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溯看着萧纵,轻轻扬唇,笑道:“臣说过愿为皇上分忧,皇上不会真以为臣只陪皇上喝个茶,看看景,弹首曲子,就算是为皇上分忧了吧。”

萧纵忙道,“自然不是。”

“那皇上现在瞧着臣,一副好似瞧着个陌生人的模样是为何?”

“这个……”萧纵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韩溯自年少以来一直以诗书才情名冠天下,自他弱冠之年授拜太傅,入仕为官,萧纵第一回见他便认定他是本朝无双的雅士,无人能出其右。

雅则温和,温和之人现在突然变得貌似不温和……萧纵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韩溯那厢看着萧纵喝茶,淡淡瞥过眼,没追着萧纵再问什么。

第二十四章

司马贤进京,萧纵照例安排设宴相待,不过因着楚王公子突如其来的一茬小恙,皇宴便往后延了延。待到宴席重设,已经是司马贤入京七八日后的事。

这七八日间,京师一切尚算安好。除了一干朝臣们在金殿上表现的对楚王无比安心的模样,让萧纵有些不痛快之外,剩下就只有一件事情让他觉得闹心。

前日,他安排在东行馆外的侍卫来报,秦王病了。

秦王在连着折腾自个儿亲卫半个月后,终于把自己也折腾倒了。

据侍卫所言,秦王是在跟亲卫练武,撂倒了一干子狻腾营猛将之后,突然倒地不醒人事的。他立刻往东行馆里赐医赐药,御医诊治后回来禀告,秦王在雨中淋了太久,并且练武透了体力,才会突然倒下。只要祛了热度,修养几日便可痊愈,无大碍。

他听到那样的消息,真的很闹心。

前段时日,他初闻那个男人在行馆里折腾人的时候,对西北战狼的这番举动就摸不透,这下战狼把自己虐待成那样,他就更加不明白这唱的是哪一出。

萧纵端着酒盏,心不在焉朝底下看了看。此刻,龙吟宫里烛火辉煌,众人酒兴正酣,大殿中央舞姬水袖飞扬,彩衣翩翩,动人丝竹,悦耳绕梁。

这场为迎楚王公子而设的宴席,正当是热闹的时候。

萧纵下意识地朝侧面空着的长条坐席瞟了一眼,那席位本是为秦王而设,只是,秦王因着那折腾出来的病情,并未到席。

萧纵心下有些烦堵。

司马贤进京已有数日,诸事相安,那男人似乎当真在信守着他的诺言。

“皇上,微臣敬您一杯。”阶下一道低悦的声音传来。

萧纵微微一怔,从秦王的闹心事中缓回神,朝下首看去。

舞姬已识趣地暂退一旁,一人长身立于殿中央,白绸袍衣衫衬着颀长的身姿,气韵自生,一张玉面,眉眼带笑,艳若桃李,正是楚王二公子司马贤。

萧纵看着这个素未谋面的表弟,目光下意识的在人身上打量了一个来回。他对人样貌向来不会太过留意,皮囊这种东西与生俱来,好看不好看,也就是一层皮而已,剥下那层皮,谁都是一样。但眼下这个表弟,他却不禁多看了一眼。

司马贤生就一张绝色脸面,细眉凤目,薄唇高鼻,下巴尖尖,这样女子比之不如的样貌,生在一个男子身上,衬着高挑的身量,却似乎浑然天成,丝毫不觉半分女气,眉宇之间一抹淡淡的阴沉之气,更添得那张好皮相上有几分威严厉色。

司马贤立于阶下,端着青铜酒盏,道:“皇上,微臣这一杯,乃是替父兄所敬,微臣之父与兄长多番提及欲进京面见陛下,叩谢陛下圣恩对司马一族眷顾。怎奈微臣父亲抱病,兄长又繁于辖地事务,未能亲临,父兄皆嘱咐微臣向陛下谢罪。”

广袖遮唇,一杯烈酒一饮而尽,朝着萧纵浅浅扬了扬薄唇,细长的凤眼微微一挑,竟挑出一抹别样风致来。

萧纵看着这个表弟,淡淡笑道,“楚王有心了。”

其实司马贤真要说来,算不得天子表亲。

楚王府有两位公子,长公子,楚王世子司马晋乃是萧纵的姨母楚王妃嫡出。楚王妃在生产之时多费周折,生司马晋时难产,足足折腾了两日。是以孩子生下来子弱母伤,司马晋未满周岁,楚王妃就故去。楚王后来续弦,纳了一房偏室,那偏房风月出身,世间尤物,也生了个儿子,便是这位楚王二公子。

司马贤敬过酒,却并不入席,转身自一旁侍酒的宫婢手中拎了酒壶将空杯斟满,又折回御阶之下,“皇上,微臣再敬您一杯。”

他举止随性,丝毫不拘礼数,但又让人不觉轻慢。

“这杯,微臣是为自己请罪。”司马贤道,“微臣本当一入皇城便叩见圣驾,以示为臣之道,君臣纲常,可因着些许小病,延误了面圣之期,更教陛下为臣身子费心,臣实在惶恐。”朝萧纵投了意味深长一瞥,噙着笑将就喝干了。

萧纵抬袖,饮下杯中清酒,再朝阶下看,楚王公子朝他躬了躬身,笑着坐回了席位。

几日前,京兆尹盘查竹湘院内一众仆从侍从,从司马贤的一干亲随里揪出了两人带往刑部受审。此事暗中进行,外人无从得知,可这位正主,却是瞒不了的,萧纵也没打算瞒他。那两个细作是何来路,王陵使尽了酷刑眼下还没撬开那两张嘴,萧纵对此也已经不抱指望,不过,这嘴越严,便是越有蹊跷。

司马贤的处境他自己应该是明了了,适才那一袭话,最后一句意之所指便在于此。

萧纵看着席位上与众臣谈笑风生,觥筹交错的楚王二公子,那张绝色面容上始终浮着薄薄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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