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凤台想了会儿,笑道:“成啊。我让人打点打点,没什么难办的。”

商细蕊道声谢抬脚就要走,程凤台叫住他:“哎,商老板,就这样谢我?”

商细蕊也不知道要怎么谢了。程凤台挨上前去,摘下他襟上的梅花,然后别在自己西装左领子的花眼里,认真看着他的眼睛,笑道:“这才算谢了。快进去吧!”

程凤台的fēng_liú不分男女,见了漂亮的就要逗弄两把。两个人回来各自落座,无人在意。只有范涟注意到小戏子襟上的梅花跑到姐夫领子上去了,怎么上去的可就费猜疑了。他老盯着那花看,程凤台发觉了,就说:“舅子,你今天怎么老看着我。”

“看你——因为姐夫好看——瞧这小红花戴的。”

程凤台还挺得意的。

聚会到凌晨一点半散场,黄老爷的精神还相当的好,站在大门口,把客人们一个个目送进轿车里。程凤台鼻子里闻着梅花香气,老惦记着想送一送商细蕊,转眼却找不见人了。问范涟,范涟地朝大门偏了偏头,没有多说什么。程凤台看看春风满面的黄老爷,回想到商细蕊之前的那一句奉陪到底,两边一联系,觉得有一些吃惊。

“商细蕊……他也干这个买卖?他这么红,难道还有什么身不由己的?缺钱?”

范涟说:“这和钱没有关系,他们过惯了这样的日子了——这就是戏子嘛!”

程凤台没什么说的,深深嗅了嗅梅花的香,再深深叹了出来。

☆、8

从黄宅一聚之后,程凤台又在各式各样的聚会上见过商细蕊几次。大多是招呼一声,讲两句玩笑话招着大家笑一笑。商细蕊现在也会打牌了,不过还没有上瘾,非得人三催四请才肯上桌玩上两局,一方面也是怕输——在这些夫人老爷跟前,输上一把,几天的戏就要白唱了。他本来是对金钱没有计算的人,收益全由他的丫头小来替管着,但是每次向小来拿出钱来支付这些赌资的时候,小来的脸色总是很不好看的,商细蕊难免要顾忌着她。这一层,程凤台一轧苗头就知道了,只要他和商细蕊坐在一桌打牌,他就想方设法地不让小戏子吃着亏,而商细蕊对此懵里懵懂一无所知。所以商细蕊是很喜欢和程凤台一起玩的。

众人对程商的交好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虽然两人有程美心这一个龃龉梗在那里,但是只要他们不把程美心放在心上,以两人豁朗风趣大而化之的性子,最好相处不过了。

程美心一点儿也不知道弟弟背着她与商细蕊攀上交情,她现在守着曹司令尽职尽责地扮一个贤妻,身边另有曹司令原配留下的三个孩子要带。原来那么招摇风光交际八面的人物,如今大有“洗尽铅华呈素姿”的意思,一般的打牌聚会就不出现了,出现了也不像过去那样打扮得山红水绿,晶光闪烁。别人都当她是从了良收了心,要做一个端庄夫人了。只有程凤台与她打小的亲姐弟,深知道她是因为在曹家根基尚不稳健,既要盘剥家私,又要调理佣人,收买亲兵,尤其三个孩子还没有收服,不得已才收敛着,日久了才可见真章呢。

这一次是钱次长家里做东道设牌局,程美心穿着一身银灰的旗袍,戴着几件钻石坠子,风姿摇曳地来迟了。她先在钱太太那儿应酬了一番,出来看见程凤台总与范涟坐一块儿打牌。范涟见了她,比程凤台还着紧,欠身叫了一声姐姐就要让座。程美心久没有见着弟弟了,必定要与他玩一阵的。

程凤台正得了一局好牌,对范涟大呼:“你坐下!别动!”

同桌一个旁人起身收拾了筹码,笑道:“得啦,你们亲里亲戚的,坐一桌玩儿吧,索性我腾出来好啦!”

程美心也不客气,冲那人一笑,然后坐下来也不问首尾就洗牌,把各人手里的局都打散了,程凤台恨得一扭头一闭眼。

“我说呀,该涟哥儿走开。成天见你粘着我们二爷,两个男人家,一点正经事都没有了。拆散一会儿会怎样?”

范涟笑道:“姐姐太冤枉人了。刚才您也看见了,明明是他成天粘着我。”

程凤台道:“别不识抬举啊!这是看得起你。”

范涟拉长声说:“那我还得三跪九叩,谢你的恩典啊!”

“不客气!平身吧!”

范涟一瞪他。

“你俩才是兄弟,亲的。”程美心叹一声,道:“上回我就和弟妹说了,找不见程家二爷,只找范家二爷就是,他俩总在一起!也不知道腻着干嘛!”

范涟笑道:“两位姐姐都误会了。我与姐夫,只在吃喝玩乐的时候才聚到一起。不过姐夫总在吃喝玩乐,我们看着就总在一起了。”

范涟这样奚落程凤台,程凤台自然要还回去的,眉眼堆笑,调戏道:“不瞒阿姐的,范涟要是个女的,就凭这姿色,这才学,这见识,这家底……”程凤台一撩他小舅子的下巴劾,“我就娶他做小老婆。”

范涟大笑几声,似有所指地说:“我要是个女的,姐夫只包,不娶。”

程凤台果断道:“我只嫖,不包!”

桌上一个作陪的外人撑不住笑了:“你们一对儿活宝!”

程美心也笑死了,推一把程凤台的肩:“这下流东西!你说说,我们姐弟,究竟哪儿像呢!”

他们说笑着,门口忽然来了一个人。这人迟到得更厉害,但是他一来,旁桌几个爷们都搁下手里的玩物,殷勤地围了上去替他卸下斗篷,拍掉头发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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