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已是中午,苏老爷子大手一挥:“上菜。”
花敛左边挨着绯冉,右边挨着苏廿三,自己卡在中间。探头一看:
翡翠银丝鱼,藏心鱼圆,西湖醋鱼,蟹黄汤包,水晶肴蹄,龙井虾仁。
全是江浙一带的名菜。
苏老爷衣如紫云、油光满面;
绯冉白衣翩翩、笑容满面;
花敛紧紧靠着绯冉、激情满面;
苏廿三心有戚戚焉,愁容满面。
苏老爷子声如洪钟:“苏某曾听说绯掌柜是江浙一带来京城行商,却不知详细到底是何处,做了几样小菜,自是比不得绯掌柜家乡的地道,还望绯掌柜莫介意。”
苏廿三眼神飘过去横花敛一眼。
绯冉拿着筷子的手一抖,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当年牛郎看王母娘娘头上那根簪子时的情形。
花敛只当没看到,墨似的眸子一转,习惯性的的完美微笑随之浮现出来。
“怎么会,表哥最喜欢吃的就是鱼了,以前全家都跟着他吃鱼吃得都快吐了,就他一个人,连着吃了一个多月也没腻着。”
花敛说完,还从面前的盘子里夹了块鱼肉放到绯冉碗里。
绯冉默,嘴部肌肉用力一扯,扯出一个笑来:“难为表弟还记得。”
花敛一听,眼角弯得更深:“表哥的事我怎么能不记得。”
苏廿三抬头看了绯冉一眼,又很快地低下去,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
除了一脸欢喜的苏老爷子外,一行人吃得都心不在焉。
花敛坐在苏廿三身边,于是就在苏廿三揽袖伸长筷子的时候,看见了那串闪着奇异光泽的白色念珠。
嘴角的笑僵了一僵,笑容还平静地挂在脸上,眼睛里却清晰地闪过一丝疑惑。
花敛跻身向绯冉凑了凑,扬起一张皎洁的脸迎向他:
“表哥我够不着那个汤包,能帮我夹一个么?”
声音温柔得动人,嘴唇粉粉的,笑容淡淡的,又剔透又温暖的模样。
却也让绯冉心里无端咯噔了一下。
花敛伸长了筷子去接绯冉夹过来的蟹黄汤包,手肘就那么一拐,便听见一声巨响从桌下传来。
澄清的碧螺春,天光云影斑斑驳驳倒影在杯子里,“砰”一响摔到了地上。
浓浓的烟雾从影青碎片上升起来,苏小少爷“呲”一声,疼出了眼泪,又死死憋回眼睛里。
朝下一看,衣服上湿了一大块,成了更深一点的蟹壳青。被茶水泼到的地方,一小块皮肤灼热地疼着。
听到声音,绯冉眉头一皱,立马放下筷子:“三儿?”
苏老爷那厢还在抹汗,一听小祖宗又不对了赶忙也伸过头来:“廿三可是哪里不舒服?”
花敛道歉:“啊,花敛无心,还望苏少爷不要怪罪。”
阿岁吓了一跳,赶忙冲过来,那着块小方巾捏起衣角擦啊擦。
绯冉深深看了花敛一眼,没说什么,转过来看着苏廿三:
“在家里没分寸也就算了,在外面还这样。三儿快让人看看,是不是烫到了?”
闪烁着日光光芒的温柔眼神,于是语气也如日光般温暖,温暖到听不出一丝责怪。
苏廿三推开阿岁,看了绯冉一眼,又垂下脸,睫毛长长地搭下,幔纱般挡住了眼。
摇了摇头,放了筷子,干巴巴地扔下一句:
“茶不怎么烫,不碍事。廿三吃好了,各位请慢用。”
苏廿三刚整了整衣服移开椅子站起身来,却听那边又有人叫了:“红豆糕,三少爷您吩咐的红豆糕好了。”
这一句入耳,嘴角抽动,睚疵欲裂。
苏小少爷闭着眼睛想了想方才花敛说“表哥的事我怎么能不记得”,脚一颤双肩就软了下去:
“我不喜欢吃甜食,张嫂你放到绯掌柜那边便好。”
绯冉一愣,花敛一愣,苏老爷子脸又笑成了一朵褶子花:
“原来绯掌柜喜欢吃甜食?廿三真是有心。”
苏小少爷深吸一口气,转身,眉角眼梢不带半分感情:“谢爹爹夸奖。”
什么表弟表兄?这表弟的戏演过一回,他苏廿三就不会相信第二回 ,前几天才送出去一个狐狸表弟,今天又来一个表弟。再过两天,是不是什么山野鬼怪、魑魅魍魉就全称兄道弟来办场三天三夜流水席?
“对了三儿。”
小少爷的耐心几次三番受到考验,再回头时,眼如寒潭,面若结霜:
“绯掌柜可有事。?”
这语调也忒生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