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祖父来美国时买的,那时房价还没这么贵。”常征解释说,“我小时候住在皇后区,后来祖父母去世,我父亲继承遗产就搬过来了,这里离长老会医院和我妈的诊所很近。”
说话间,常征在一栋四层公寓楼前停下。跟周围的高层相比,这座楼占地宽广,无论是暗红的石头墙壁,还是台阶两侧的雕花栏杆,又或者高台阶上的厚重大门,都带着上世纪早期的印记,有种时间锤炼的老于世故的魅力。
“你家住几层?”陶郁问。
“顶层。”常征在电子锁上按下古罗马字体书写的“four”。
陶郁发现每层都只有一个按键,好奇地问:“每一层还雇个人负责开门么?”
常征没回答,对讲机里响起悦耳的女声。
“hello——”
“妈,是我。”
电子锁发出“嘀”一声响,大门随即弹开了一道缝。
常征拉开门,回头看陶郁仰头望天不知道在干什么。
“看什么呢?走了。”
陶郁正没出息地数窗户,不可置信地问:“这一层只有一户?”
卧槽光正面就有八扇窗户!
常征点点头。
“这一年得多少地税?”
常征想了想:“跟我四年贷款差不多。”
陶郁:“……”
他妈的以后再也不相信常医生哭穷了!
第二十二章
纽约市寸土寸金,不适合盖占地大又不经济的独栋别墅,上东区的豪宅大多是公寓式的,每一层楼一户人家,一套公寓上千平米并不罕见。
走进电梯,陶郁盯着显示屏上的数字,蓦地感到紧张,他还是第一次以这种身份见家长。这楼里处处透出的凝重保守的气息,让他压力很大。
常征看他屏气凝神的样子,抬手在他后颈上揉了揉,笑着说:“不用担心,就像到自己家一样。”
陶郁联想到自己的父母,觉得这话没起到一点开解的作用。
电梯在四层停稳,缓缓开门,露出一段玄关式的门廊。另一头的大门也随之拉开,常征的妈妈微笑着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亲切有活力,这是陶郁对常妈妈的第一印象,她穿着这个岁数的妇人想穿而不敢穿的鲜艳服饰,肤色很白,有着比常征更明显的混血外貌。
“妈。”
常征上前和母亲拥抱,贴了贴脸,随后拉过身边的人为她介绍:“这是陶郁。”
常妈妈也给了陶郁一个西方式的拥抱,笑着说:“我从昨晚就开始激动,终于见到家里的新成员了!”
她的热情让陶郁悬在半空的心渐渐回落,放松了些,由衷道:“阿姨,您看起来真年轻!”
常妈妈很高兴,拍了拍他的手臂说:“自从常征拿到驾照,我有十年没听到这样的赞美了!”
常征跟在后面无奈道:“妈,你小儿子一天赞美你十几遍。”
“你弟弟有求于人的时候,连我摔碎一个杯子都要赞美一声。”常妈妈对陶郁说,“他们两兄弟性格完全不一样,常征叛逆期的时候,多说一句话都不耐烦。他十七岁拿到驾照以后对我说‘give e alone!’ 结果驾照被他爸爸没收了三个月才还给他。”
陶郁想象不出常医生这样的人也有过人嫌狗不待见的青春期,不由得转头问:“你那时是不是像《成长的烦恼》里的美国青年,留爆炸头、穿喇叭裤?”
“怎么可能!那是我爸那个年代的造型!”
“噢,他留过长发。”常妈妈揭发道,“一会儿给你看照片。”
常征哀叹一声:“妈,你别说了……”
进门时陶郁注意到,在外面看到的八扇窗子竟然属于同一个房间,是一个巨大的开放式客厅,容纳上百人开个酒会不成问题。客厅的整体装饰简洁现代,而立柱式的结构和角落里的细节,隐约带着上世纪三十年代的风格。
“我祖父买下这个公寓后,打通了几个房间,装修成舞厅。”常征见陶郁打量这间屋子,介绍道,“据说我祖母年轻时热衷于开舞会,舞厅是按照他们在大陆时家里的样子设计的。后来我父母搬过来,把这里重新装修过。”
陶郁想起常征说过,他家里是四几年离开大陆后来又迁到美国的,在陶郁脑海里常爷爷一直是个乱世里拖家带口背井离乡的流民形象。可初来乍到能置办下这样的房子,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位爷爷恐怕不是一般的流民。
常妈妈把他们领到一个家庭聚会用的小客厅,和蔼地问陶郁:“你想喝橘子水还是苹果水?”
“妈,陶郁又不是小孩,你能不能别用那种哄小病人的语气?”常征拿了两罐零卡可乐递给陶郁一个,问母亲,“爸去哪了?”
“在他的书房,和其他医院的专家在远程会诊,你上次去西雅图接收心脏时见过的doctor 也在线,你是不是应该去打个招呼?”
常征放下可乐,对陶郁说:“你坐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说完起身走出去了。
客厅里留下陶郁自己面对常妈妈,让他多少有些拘谨。对方倒是没留出任何冷场的时间,她坐到陶郁侧面的沙发上,微笑着对他说:“我很高兴你能和常征一起来。三个月前他给我打电话,说找到想一起生活的人了,我很激动,那时就想飞去芝加哥见见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他让我先等一等,要确定你和他的想法一致。现在你们能一起来,我想应该是确定了。”
陶郁想三个月前正是他们从唐老师家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