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震霆在的时候,他只看到这孩子忙前忙后、没一刻清闲,没有意识到这个勤劳的小蚂蚁的重要性。
沈震霆离开的这12天,他对后勤保障工作的重要性有了前所未有的清醒认识。
这里的人,个个都喜欢冲锋在前、表现自我,没人愿意默默无闻地干那些吃力不讨好的脏话、累活。
杜晟锐自初一上学期加入学生会,一直都处在这种人人争先的环境中,也没觉得有多大问题。
直到沈震霆来了、又走了,他才猛然意识到学生会一直以来的巨大弊病。
他尝试着调整了一下人手安排,却发现效果很不理想。
扬帆中学的学生,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干部子弟,家里有权有势;一种是富商子弟,家里富得流油。
指望这些个个以天之骄子自居的孩子去当保姆、当跑腿小二、当清洁工……无异于痴人说梦。
与这些人相比,小小年纪的沈震霆显得太过特别,甚至另类。
杜晟锐不禁对这孩子的身份背景好奇起来。
他动用手里的关系详细调查沈震霆,得到了一份出乎意料的资料。
他真没想到,沈震霆竟是凌嘉坤的私生子,是凌觉辉同父异母的弟弟。
拿到这把万能钥匙,一切疑问瞬间解开。
他在脑海中将沈震霆初次参加学生会例行会议时的情景翻出来细细揣摩,意识到张子行只是凌觉辉用来对付沈震霆的一杆枪,怀疑自己也被沈震霆攥在手中当枪使。
他又回想起沈震霆后来的解释,发现自己完全被骗了。
再想到沈震霆留在会议室里打扫卫生,他觉得,这绝对是做秀,是专门做给他一个人看的秀。
可恨他中了圈套而不自知,还绞尽脑汁地想要提携这个处心积虑地利用他的阴险家伙!
活了17年,杜晟锐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愚弄、利用过。
他恼火地翻出沈震霆送他的毛巾礼盒,先丢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又用剪刀狠狠剪碎,全部扔进垃圾桶。
从此,他将沈震霆这个披着天真无辜外皮的阴险狡诈之徒踢出了心房。
“过来!”
杜晟锐立在原地高声命令,在空旷的大礼堂里引来一阵回响。
沈震霆将视线从宣纸上移开,见下面只剩杜晟锐一人,忙站起身来。
他以双手捧着新画的作品,面带微笑往下走。
杜晟锐冷眼看着沈震霆一步步走来,只觉此人周身隐隐有种妖气,就像个擅长迷惑人心的狐狸精。
小小年纪,却能把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确已经修炼成精了。
沈震霆走到杜晟锐面前,向对方展示手里的画作。
月夜,腊梅绽放,雪满枝头。
一人立于树下,下颌轻抵领口,眼帘微垂,状若沉思。
寥寥数笔,勾勒出一身清寂、满纸梅香。
杜晟锐端详着画中人,心中萦绕着轻烟一般淡淡的惆怅。
意识到自己轻易地受到蛊惑,他一阵恼火,却熟练地换上亲和的笑容,语气一如既往的亲切。
“怎么样?练好了吗?”
沈震霆快速卷好宣纸,指着巨大的舞台背景led屏幕,说道:“如果你想用图像帮助观众理解你的曲子,可以吩咐工作人员在屏幕上播放真实的黄河奔流的画面。那种让人身临其境的震撼力,根本不是我仓猝之间画出来的小小一幅画所能比的。
“我明白你这是为了提携我,我也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可是,我真的觉得,你带我上节目,完全是画蛇添足。
“对不起,辜负了你的一番美意。”
杜晟锐本想摆出亲切面孔,拉着沈震霆和自己一起排练,吊足对方的胃口,直到临上台前再把对方一脚踢开,借以报复其对自己处心积虑的利用。
他完全没有想到,沈震霆竟会主动把即将到嘴的鸭子给放飞。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沈震霆那张仿佛美玉一般莹润的脸蛋,完全迷惑了。
他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这个年仅12岁的孩子。
“你加入学生会,是为了什么?”杜晟锐询问。
“我的班主任跟我说:一名优秀的学生,光考试成绩好,是不够的。加入学生会,可以锻炼社交、组织等各方面的能力。有了学生会干部的资历,将来得到推荐升学名额的几率会大大提高。我知道她是为我着想,不好意思拒绝她的一番心意,所以来了。”沈震霆实话实说。
杜晟锐暗暗皱眉,已经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沈震霆的话了。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听到一些传言,说你跟凌觉辉有血缘关系,这是真的吗?”
沈震霆苦笑了一下,忽然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这传言,肯定是凌觉辉派人散播的。他处心积虑地把我弄进学生会,不就是为了折磨我嘛。
“没错,我确实是他爸在外面乱搞留下的野种。他们大人不负责任,为什么要我这个孩子独自承受谴责?谁有能力决定自己的出生?
“主席,我知道你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不会被狭隘和偏见束缚。但是,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做到。我不在乎别人对我的歧视,不过,我也不愿意到处蹦跶给人添堵。请允许我向你请辞!
“这段时间,承蒙关照,我会永远记在心间。另外,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