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岸的眼里忽然涌出泪水,那些疯话反倒把他给刺伤了。他想上前拥抱赵深,把他打醒,然后说他一直想说的话……可他没有。他的理智将他牢牢钉在原地。有的人的缺陷是太易动情,有的人的缺陷是太过清醒。

白岸擦了擦眼泪,缓慢而虔诚地握住赵深的一只手说:“哥,别太难过……感情的事说到底都是小事,为了这种事情纠结不值得……”

“事关生死,就是大事了。”赵深喃喃地说,“我和他之间没那么简单……云棋死的时候,我一直想瞒着他,可他还是知道了。他回国来,被我的人拦下,第一句话就是‘是不是赵深害死了他’。你看,他有这样的怀疑。其实也不怪他,毕竟你们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我有那么深重的嫌疑。但听到他那句话的时候我还是难过,因为我知道我们终于再也没有可能。”

白岸急急忙忙地分辩:“不是的,我们都知道云棋哥是因为恶性肿瘤才去世的,我们都去看过他,没有误会。”

赵深定定地看着他,冲他礼貌地笑了笑,笑意却清浅无痕:“谢谢。但是请别太信任我,我不值得你信任。一开始检查出肿瘤的时候,是因为我和周聿铭,他才有了轻生的念头,拒绝接受救治。后来他家人找上我,我在他门前从白天跪到半夜,他才肯出来见上我一面。他对我说,他只是为了他的家人,并没有原谅我们。一直到他死,我们都没能获得他的宽恕。“”他的死因是肿瘤。按事理看,我没有罪;可按情理看,我已经罪无可赦。”

白岸还在结结巴巴地想要安慰他。赵深疲惫地揉着眉心,没有接话。他看着白岸,这个ròu_tǐ青春容貌稚气的男孩,他正处于一生中最好的年纪,当然不会明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发生有多么可怕。在舒云棋艰难的治疗期中,他一次又一次着了魔一样地跑去看他,看着那个在他自己的青春里仿佛神祗一样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少年是如何坠下云端,经受凡人的生老病死,苦痛折磨。到最后,那曾经如天光云影般的男孩已形如骷髅。

“我一生中做过很多无法挽回的事,到现在已经不知如何了局。”赵深轻轻地说,披上外套起身。“我和你说这些作什么呢?你还是个孩子——我真希望你一直只是个孩子。”

他望着白岸寂寞地笑:“那样多幸福啊。”

白岸咬了咬唇,心中腾起莫名的悲哀。他见赵深要走,连忙开口:“赵少,以后不如让我多去看望小周哥吧?也好让他放松下心情。”

赵深侧头想了想,点点头:“好,我不拦你。”

时机正好。此时的赵深心神不安,恍惚又脆弱,正是他进言的机会。白岸露出个怯生生的笑,对他说:“其实我想小周哥是不是觉得过得太憋闷了……不如让他去工作吧。如果不想让他太累的话,去赵少的公司就好。毕竟他还是个挺看中事业的人。”

赵深一僵,低下头去,忽然问道:“小岸,你觉不觉得我有时是个苛刻又残忍的人?”白岸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回话。赵深摇摇头苦笑:“我太自私了,对别人不好,总是难以发现。下次我做错了事,你可要记得提醒我。希望我那时还能记得。”

他摆摆手就往前走:“ 我答应你了。”

走出公寓时,阳光哗啦一声从天穹上倾泻下来,光点落到人身上是烧灼的疼。赵深想起周聿铭也不喜欢强光,讨厌白天、讨厌人声,宁愿和他一起过夜猫子的生活。人是属于白昼和群体的动物,会害怕阳光的人,都是见不得光的罪人。

第二十四章

露台上的风轻和暖软,阳光投射下来带着某种甘甜的香气。周聿铭坐在洁白的躺椅上,手中捧着茶杯微微地转。他的手指比白瓷的杯子更细腻,阳光涂在上面有蜜蜡一样的质感。红茶由温转凉,他未啜一口。这是个多么平静的下午,他真希望自己能像杯中的方糖块一样缓缓融化在红茶里,甜蜜、温暖、安适,不为思考任何事而痛苦。

他不知不觉就靠在椅子上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肩上披着不属于他的外套,领子柔软地围住他下颌,传来的气息微微刺着他鼻尖,是熟悉的干爽又清冷的气味。赵深就坐在小藤桌边的另一张椅子上,余晖洒在他身上,辉映他深刻明晰的五官,那双漆黑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周聿铭一个人。他已经注视了很久了,看样子好像要一直注视下去,无止无尽。

“回来了也不叫醒我?”周聿铭的声音有些发闷。他的睡相不好,被赵深这样看着,心中竟然生出了丝丝羞赧。赵深望着他只是微笑了一下,那笑容是难得的温柔,仿佛昨夜那些爱怨痴缠都不曾有过。

“怕吵醒了你。”他轻轻地说。周聿铭无言地取下外套还给他,转身进了屋。借着落地窗透亮的光,他瞥见赵深将沾染了他气息的外套搂在怀中,双臂一紧,用力地依偎着那曾环绕过他身体的衣物,然后才把它披到身上。

周聿铭一晚上都有些走神。他心中惴惴,总不敢抬头去看面前的男人。从前他抗拒他,他们之间隔着万年的冰川,如今赵深那头的坚冰融化了,而他这头只消他一伸手,就会冰消雪融。但他不能伸手,他们之间有那样深的天渊。哪怕此刻的他孤立无援,无比需要那个男人坚实的臂膀。

从前周聿铭在赵深面前,是竭力不让自己远离他、惹怒他,而今天的他,是竭力不让自己靠近他。他察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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