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做不成事,当然只好大算新帐与旧帐,直算到三更天兀自不休,烦得林凤致不回嘴都不行。

殷螭算帐正算到兴头上,被他这一句话丢过来鄙夷,气得登时掀被坐起,怒道:“那你说什么意思?你那老情人的意思你当然明白——给我说清楚!”林凤致只是冷笑,殷螭又问了一遍,他才道:“我猜不出三日,京师的奏折便能跟着送到,南京这边也该有动静了。这步棋我也不得不应,你让我安静想想不成么?别尽在这里聒噪——这点局都看不出来,亏你垂裳而治身为天子。”殷螭被他挖苦得只能翻白眼。

然而其实不用三日,第二天北京朝廷的奏折便追在急报之后呈进了行宫,打头乃是内阁的密揭,殷螭读完之后,沉默良久,向林凤致道:“你已经猜到了?”林凤致道:“是。”殷螭咬牙道:“那你自己说出来!我不信这个意思你都能料到——也不信俞汝成能料到。”林凤致正色道:“既然反贼借微臣起事,那臣便奏请陛下,许臣从军,以臣之名征讨压服,庶几人心可定。”

西南叛乱打出林凤致的招牌,那么朝廷便派出林凤致以自己旗号去征讨镇压,使檄文的煽动效果大大降低——这便是内阁以密揭方式,给皇帝提出的建议。

林凤致一介文臣,其实无以掌军,所谓从军,也就是做个监理,挂个名义而已。军政大权,全然无涉,征战之事,自有将领主持,所以也不用害怕他趁机窃夺兵权,从中作怪,甚至与反贼勾结作乱。

西南起事檄文,并无一个字眼表示是俞汝成参与,但是这行文风格,却非俞汝成莫属。将林凤致的名字公然揭出,其实无非要使林凤致大受朝廷之忌。大臣受忌,乃取祸杀身之道,然而林凤致自妖书案后名声太响,公开动他不得,所以倒剩下可用的一步奇着,就是派他出征对付叛乱,以己之矛攻己之盾,倒看反贼还有什么话说,如何蛊惑得了百姓——当然,同时也要大防林凤致本人,将他牢牢置于军中不可脱离控制,甚至必要时,不惜拿他与叛乱反贼来个玉石俱焚,也可以算作一种借刀杀人之术。

这是内阁自以为的奇计,却先为俞汝成所料,后为林凤致猜中,朝堂的每一步骤,似乎都不能出这师生二人之意外,如此心计招数,只能使殷螭自愧不如,同时戒心大起。

而俞汝成想要逼林凤致出征平乱,却又为什么呢?难道还是恨意难平,效仿当初公开弹劾之举,要逼林凤致过来与自己决一死战?又或者他发疯似的一定要得到林凤致,所以想逼他前来,趁机擒获,好慰藉苦苦相思之情?

林凤致对殷螭这种把什么事都要扯上情天恨海的无聊行为,只是嗤之以鼻,都不屑一说。


状态提示: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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