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奴家先行谢过客官了。”老板娘的语气恰到好处,既不会令人厌烦也不置拂了旁人的好意,她消失的时候就像带走一片彩云。
待门阖紧,李诵走到书生对面,再次执起他的手,眼瞳里晶亮亮的光仿佛有神奇的力量,让人沉陷其中无法自拔:“君瑞,好疼。”
张珙甩开他坐回床边,绷着的脸不知隐藏的是何种情感。
李诵只得败下阵来,他倒了盆水再端过来,用温热的巾帕拭着张珙发红的鼻尖,缓缓地抱住他:“君瑞,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好不好。”
张珙总是禁不止他的软磨,也就没有再反抗,他感觉到耳边拂过的温热的气,一时心里乱得不知所以,他无奈地叹口气,将他的手拉下,认真地仰起头:“李诵,我和莺莺,早已有了婚约。”他不敢再去看他,“我不能负了她。”
“君瑞,你手怎么凉成这样,要泡一泡才好。”李诵将盆端到凳上,握着两人的手一起浸入,在晃荡的水中,再分不清哪只是他的,哪只是自己的。
张珙只好打住话头,他抽出手,这一回的坚决强硬得李诵都不敢太过用力去留,他担心这人的倔强,会弄伤他自己。
张珙倒了两碗姜汤,走回来递给他:“你喝了,大概会舒服一点。”
“大概?君瑞,你也有没准的时候,你现在,连病都不能帮我好好诊了吗?”李诵苦涩地泛开一脸苦味,仰头,将一碗汤汁全送了下去。
李诵学着他的样子干尽,接过空碗往回走,他不知为什么,替他诊脉的时候,他的心跳总是震得他无法静心,他试了很多次,但终是无果而终。
李诵拉住他的手,将碗丢进木盆里,他抱着他,抱得自己都生疼,那单薄的书生却自始至终没有一个回应,他不知过了多久,在理智恢复过来他渐渐松开手,他的惶恐,表现得那么明显:“君瑞,今夜,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张珙被他幼兽一般干净的眼神注视着,只得低下头:“也好,李兄现在出门,病情加重便是我的不是了。”
“君瑞。”李诵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的绝情,最后还是妥协地后退,他蜷进被窝把自己包了起来,“君瑞若是冷,要不要也试试这样。”
张珙没有办法,从橱里抽出条被裹进去,但两人之间,是床头和床尾的距离,这种突然冷下来的天气,身处小客栈里的人也只能这样熬过。
“君瑞现在的样子,好古怪。”李诵忽地往前挪了挪,但也没敢太逾距,他靠在墙上,神态安详。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张珙白了他一眼,顺着接下去,“我的掂花小楷,不适合做匾额,若你是送对联,我倒可以添个横批上去。”
“听君瑞的,只要你觉得我,的字配得上你。”李诵的话含义很深,他就静静地闭眼靠在墙上,“君瑞,雨打得真冷啊。”
张珙摇摇头看着他:“怎么会配不上,每逢陛下宴赏臣子,或交邦境外,题字大多都出自李兄手笔,李兄太过谦虚了,你的隶书,千金难求也不为过。”
李诵半睁开眼看他:“君瑞,一定要这么生分对我吗?”
“李兄明白我的苦衷。”他又往里裹紧些,甚至小半个头已没入。
“君瑞,那我与你谈谈你治国安邦的大计总可好。”李诵换了轻松地话题,他不想君瑞为难。
“当然可以。”张珙的神采瞬间燃了起来,他坐得笔直从被里探出头,从那时起,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的胸襟里揣了满满的抱负与宏愿,只等有朝一日,谱写天下的福音。
那晚,他们聊了很久很久,天色已黑也没有点灯,便就那么一直一直地发泄般得谈,淹没原本的苦涩。老板娘再次来送饭时会心一笑,没敲门便早早退走,换了小厮送来一壶清茶和两盏红烛。
李诵至今仍旧忘不了,那夜红烛下,李诵那羞怯的脸颊,他在被下拳抓得头皮发麻,才忍住去拥他入怀的冲动。
第14章 第十四章
李诵从没有过这么无力的时候,他浑身上下软得发酸,连抬臂都做不到,他意识恢复好一会才察觉到胸口闷得发晕,努力想坐起来,但挣扎几回都倒了下去。
“殿下醒了?”张珙有些羞赫,但面上平淡得很,他将搁在李诵身上缠绕的手脚收回来,从他的肩头仰起脸,去扶那个唇色发白的人。
被子因为动作滑下去一点,李诵才意识到两人如今都不着寸缕,他这时还不太能理解现在是什么状况,视线停留在那两个鬼斧神工的铜铃上,两人竟都说不出话来。
李诵被他看得身上发寒,当下用臂护住胸口,却在片刻之后无法控制地发了热:“太子殿下如今不适合喝茶,还是用些水的好。”说完他取过了外衫套在身上,行动间铜铃发出清脆的悦耳声,张珙也在那一下里,紧咬住了唇,身体无力地瘫软下来,他缓了许久才终于逃离那里,手托着铜铃,一步步挪开。
“小珙儿,你到底想做什么?”李诵气定神闲躺在那里,彻底清醒的他嘴角挂出一抹嘲讽。
“小珙儿见太子殿下通体冰寒,不忍殿下受苦,才出此下策,冒犯之处,望殿下见谅。”张珙回来的时候,一手撑着胸口一手举着水杯,外衫根本没时间整理,一边拖到了小臂,半掩半漏风情无限。
“我知道小珙儿不舍得我死。”李诵讥笑着,“那是因为我死了,你不甘心是不是?忍耐了这么久功亏一篑的滋味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