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赵副将为什么会开恩,当然自有他的理由。
当务之急,安民为主。
三个裁缝五个玉工将窦天赐的衣裳玉佩细细研究,得出结论。衣裳料子是京城的,但不是宫缎,连官缎都不是,是正宗高升阁的布料。袍子崭新,内衣半新,兜兜是旧的。针脚手工却是一个人,不像临时赶制。玉佩价值不菲,没有暗记与前朝的纹路,但窦字的写法看起来眼熟。
赵副将亲自把玉佩举到鼻子尖前仔细又看了一遍:「这个『窦』字,本将军也看着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递给军师辨认,那军师一见,大惊失色:「将军,这个窦字属下曾在一处见过。」
赵副将问:「哪里?」
「中原五省漕帮总寨的大旗上。」
赵副将的眼直了,「没错,我说怎么这样眼熟。窦潜,确实是窦潜的窦!这孩子是老窦的儿子?下对啊,我听说老窦那位夫人的肚皮只生丫头,生了六个全是女娃,没听说有儿子。」赵副将少年时与窦帮主有交情,至今仍称他一声老窦。
军师摆手让左右退下,低声道:「大帅没听说过么?窦帮主在京城还愉偷纳了位如夫人。」
赵副将皱眉:「传言倒听过,不过老窦这人惧内天下人都知道,他那位衡山剑派出身的夫人可是位出名的母老虎。老窦有这个胆?」
军师道:「便是没这个胆才偷着纳小,属下前几天从京城赶过来,听一位故人说窦帮主纳小的事情瞒了几年,终于被他那位夫人晓得了。趁窦帮主去滇省处理事务带人将那位如夫人整治了一顿。据说其实不为那位如夫人,乃是为了如夫人给窦帮主生的一个儿子。若这孩子在,正夫人的几个闺女便分不了家产,因此务必除了他。如夫人被窦夫人弄得生不生死不死,但那孩子却不晓得哪里去了。」
赵副将皱着眉头掂着玉佩:「你是说,这孩子便是老窦的儿子?」
军师不语,赵副将道:「老窦跟我是老交情,若是他儿子,本将军要抱来先替他养着,等他回来再送过去,不能眼睁睁看他绝后。不过方我看那小儿长的清秀标致,没一分像老窦的模样。」
军师道:「将军不知道,窦帮上那位如夫人当年可是京城最大勾栏里最杠的花魁娘子。俗话说,儿子像娘。若依属下愚见,江湖上的事情本与官道无干。窦帮主人尚在云南不知情,他那位夫人娘家是衡山派宗主,能不得罪便不得罪。不如将军顺水做个糊涂人情。」
赵副将摩挲下巴:「怎个糊涂人情?」
军师道:「将军现在如果养着那个孩子,若是真窦帮主的儿子,被他夫人知道了,必定要得罪衡山那边。不如先将那两个老儿与几个孩子都放回去,东西扣着。派人暗中盯住不让他们离开此地,出什么闪失意外。窦帮主从云南回来晓得这件事情,一定要满天下寻子。到那时将军再派人把这块玉佩秘密给窦帮主送去,让他亲自来认。是儿子,窦帮主欠将军一个大人情。不是,将军也算为窦帮主的事情尽过心,依旧是个人情。谁也不得罪,退一万步说,到时候真查出这孩子是前朝余孽,也有凭有据不留把柄,岂不面面俱到?」
赵副将大喜:「军师考虑周详,依你的话办!」
于是程小六、顾小幺一串子五个人,就这么被放回去了。
回到住的窝棚,夹道迎者甚众。
从赵副将的兵营大帐里被囫囵放出来,刘铁嘴一行人是头一拨,比天狗吃星星还稀罕。托这一趟的福,程小六顾小幺与窦天赐吃了三天的饱饭。一条街上的婶婶婶娘,因为窦天赐经过赵副将法眼鉴别清白,塞东西塞得更勤,连程小六都捎带沾光,顾小幺更过得是鱼米丰盛。
有天晚上,篙子的娘送来几个豆面掺菜烙的干饼。程小六嘴里啃着忍不住向刘铁嘴道:「先生,若都能像今天吃的这样,冬让抓几回才好哩。」被刘铁嘴咄一声喝道一边:「好端端的少讲破嘴话!」
赵副将的小算盘没赶上时局变化,窦帮土从云南回家的消息尚未等到,东南的战况出了变故。保小皇帝的程将军忽然借到三万兵从东南方冒出来,打着正龙脉除乱党的旗号,居然就被他夺去南两三个省的地皮,查万岁大为震怒,立刻调兵反击,七万大军刚走到半路,原跟随查万岁起兵的平南节度使突然倒戈,在徐州布重兵将七万天命军闷了。
平南节度使武大帅因为查人帅登基后只分给他江浙两省的地皮十分不满,因此特意挑在关键时刻杀个出其不意。徐州一役后,武大帅便在南京自己加了冕,也起了个固号「望」。这个头一带,当初跟着查大帅起兵的其他两方节度使也纷纷倒戈自立,天下分为四五家,再次大乱。
赵副将接到查大帅万岁的遣调圣旨,暂留五千兵守住本城。带其余士卒先增援中线。
赵副将一走,满城百姓全松了一口气。
程小六问宋诸葛,「咱们逃不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