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必再提,许俊卿道,“臣知错了,以后只言语训示,绝不再动手。”

“你这话,说了一千遍都有。”上皇一摆手道,“你也是头发花白的年纪了,该收敛些脾性。不痴不聋,不做阿姑阿翁。孩子们的事,由他们自己吧。朕算着,子玄家里的几个小子也到出仕的年纪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许俊卿笑道,“臣如今老了,闲来含颐弄孙。几个孙子,可惜都资质平常,幸而家中略有薄产,就让他们在家耕种为业吧。”

上皇道,“何至于此,就算比不得睿卓,来了京都,朕也能照看一二。”

“臣知陛下体恤之心。”许俊卿道,“实在是无一出众之人,幸而心地良善。来了京都,也无甚大用,上不能为陛下解忧,下不能为民生添福,尸位素餐,又有何益?俗话说,能者劳智者累愚者无忧享富贵,他们在乡野,未尝不是福气呢。”

上皇点了点头,“嗯,随你吧。睿卓你不必担心,有朕看着呢,任谁也不能欺到他头上来。你将他逐出家门,承恩侯的爵位也给子玄袭了,这是你的家事,朕纵然心疼外甥,也无话可说。妹妹只他一子,朕想着袭个一等将军总是可以的。”

“陛下,您那天看戏时还说爵位非有功不赐呢。”许俊卿笑劝,“他成日喝茶赏花,哪有半分功劳可赏?陛下此意,臣万死不敢苟同。”

“行了,朕只是跟你一提,没问你意见!”上皇很有些执拗,尤其是承恩侯一爵竟然由庶子承袭,自己外甥真是亏大了,“嗯,朕跟皇帝说了,你回去山高路远的,派五百护兵相送,车驾也不必你操心。你乃驸马国丈之尊,且安心受用吧,再推辞,朕可就恼了。”

“是,臣遵旨。”

上皇年迈,也喜欢老人,尤其是许俊卿,知情识趣,郎舅至亲,又不会给自己添麻烦,上皇中午赐了宴,两人说笑到下午才散了。时太后的哥哥承恩公陈临正在慈安宫陪妹妹说话,听到宫人回禀许国丈出宫的事,太后要动身去上皇那边伺候,陈临便告辞了。

一个皇帝舅舅,一个皇帝丈人,两人于宫中相遇,免不了一番寒暄。陈临笑道,“昨儿个听我那孙儿说在南安王府见着俊卿,我还想着什么时候邀你去家里喝一杯,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吧。”

许俊卿笑道,“不瞒照峰,我明日便起程回乡了,这酒还是待下回吧。你家也俊我瞧了,人物出众,真是要青胜于蓝了。听说正在备考,有照峰教导,后年春闱定能蟾宫折桂的。”

陈临捻了捻颌下三寸美须,笑道,“不过读了两本书罢,倒是睿卓那个小弟子才气纵横,上皇亲赞的俊杰之才啊。”

许俊卿谦虚了几句,到宫门口,两人道别,各自回家。陈临虽贵为皇帝的舅舅,陈家根基却远不能与许家相比,许俊卿为人谦慎,眼光精准,与许家交好,百利而无一害。

许俊卿此次来京,住在许子文府上,惊掉了多少人的眼珠子。许子文性情乖戾,出身虽高贵,却被逐出家族,以至承恩侯爵位易主,自他归京,只是入翰林做了个侍读学士,与京中诸人少有来往。哪怕有人想跟许子文结交,都得先琢磨三分,许子文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说翻脸就翻脸,忠顺千岁的面子都当狗屎踩。如果你自认为没忠顺千岁的面子大,还是少招惹于他。所以,许府一向门第冷落。

如今有了林谨玉就不一样了,这可不是一般的弟子,都带进宫听戏了,得两位帝王青眼,有许家扶持,前途无限量。陈临眯着眼睛想,孙子虽大几岁,倒是同一年春闱,日后当好生结交。又思及家中可有适龄孙女,若能联姻于林谨玉,岂不如同联姻许家一般?老狐狸的脑袋里一会儿一人主意,喜孜孜的坐车回家去了。

许俊卿回府,见林谨玉不在,难免问了一句。许子文道,“回家看他姐姐去了。”

自与父亲合好,许子文便收起了以往恭敬谨慎的规矩模样,迎了一回,仍随意的斜靠在榻上,笑道,“父亲脸色不大好,可是在宫中挨舅舅训斥了?”说着摸了摸将好的唇角。

许俊卿瞪他一眼,拍了许子文的腰一记,正色道,“坐好了。我有事问你。”

许子文微微坐直,端起手边儿的茶呷了一口,许俊卿咳了一声,凑近些,声音压低,“那个,你跟皇上,谁上谁下?”

一口热茶噎在喉间没咽下去,顺着食管往上喷了出来,许子文放下茶盏撑着小几咳得惊天动地,许俊卿黑沉着脸拍着脊背给儿子顺气,不耐道,“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我也懒得知道了。”心中已有了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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