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临砚不由道:“照教主这么说,这里就是……”

沈惊澜道:“对,这儿就是我家祖宅,是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他朝这厅堂四周环视一眼:“很多地方都变了,不过还能依稀看见当年的影子。”声音里带着点感慨。

临砚也不禁随着他的声音,又重新打量起这座宅子。想来就是沈家为了避祸,分出的一条支脉所居住的老宅,至于本家,被唐轩竹的师父一夜灭门,烜赫一时的沈家庄早已成了废墟。

这一点他原本就有所察觉,这么说来,许多事都解释得通了。

临砚想了想又问:“树下鱼缸里的锦鲤,该不会也是教主童年时养过的吧?”

沈惊澜笑着纠正他:“别叫教主,叫大哥。”

“……大哥。”临砚只好改口。

“嗯,”沈惊澜点点头,发亮的眸子里带着兴致盎然之色,“我小时候,家里就有这么一口大缸,里面养着五条红鲤鱼。”他微笑道,“我那时皮得要命,和别人打赌,他说这锦鲤颜色鲜亮,怎么看都不像能吃的,而我说怎么不能吃,吃给你看,吃死了算我活该,于是,我就偷偷捞起一条,央对门的小姑娘替我剖腹去鳞,我自己生火烤熟。吃了之后果真没事,我赌赢了一包鱼皮花生。”

临砚忍不住笑着叹气:“教……大哥那时真是顽皮得要命。不知那条锦鲤滋味如何,教主还想不想再把今天缸里的几条捞起来,尝一尝旧时滋味?”

“算了,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沈惊澜道,“就让它们好好待在鱼缸里吧。”

“那罐糖瓜,也是你惦记心上的童年吃食么?”

沈惊澜道:“有点粘牙,其实我没有那么爱吃,这里面有典故在。那时我皮得像只猴子,谁也闹不过我,这条街上的孩子都以我为老大,”他轻叹,“不过也没什么用,回到家后还是要挨打。我爹打我,打得狠了我娘舍不得我,就会从柜顶的罐子里抓出几颗糖瓜,悄悄塞到我手心里。”

“不过,我爹每次打我虽然都师出有名,很多时候我却是不服气的,”沈惊澜道,“我那时就想,假若我以后有了儿女,我绝不会打他,只和他好好地讲道理。”

“能做你的后代,那一定幸福得很。”临砚道。

他说着这句话,心里浮现许笑飞的脸。

这天,沈惊澜午睡去了,临砚一个人走到庭院里的银杏树下,低头注视着青釉缸里,游弋在清凌凌的水里的鲤鱼。

他们是打听后,在一家祖传多代的老字号店铺买的,也许就是缸里这五条锦鲤的祖祖辈辈里,有一条被教主吃了……

想到这儿不由莞尔。他好像在清澈的水面,看见了年幼的沈惊澜的倒影。

炸毛的短头发白净的小脸,带着活泼开朗的笑意,身上一股蓬勃茁壮的生气。

既然是推开事务来休养的,他们在这儿住下后就什么也不过问,闲来无事,就下下棋,看看书。有时出门逛逛,就和余嫂说一声,让她下一顿别做了,他们去城里出名的馆子尝鲜。

临砚察觉沈惊澜的精力似乎越来越差,夜里咳嗽的时间也渐渐增长,看来过不了多久,教主又必须重新闭关了。

这天,沈惊澜又说想去沿湖走走。

临砚自然陪他。走到半路,游人逐渐稀少,只余下他们两人了。眼里所见,只有枝条枯瘦的垂柳,倒映在粼粼的湖光里。临砚发觉自己搀扶的身体,步伐越来越沉重,知道教主累了,要找个地方让他坐下来歇息,他刚要开口,已听见沈惊澜道:“我走不动了。”

他抽回临砚扶着的手臂,又从背后揽住了他的腰,低声道:“给我靠一会儿。”他将头也搁在临砚肩上。

“好。”临砚应了一声没有动。教主的呼吸,离他的颈项如此之近,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很浅也很急促,这具身体也虚软乏力,也许因病痛在微微发抖。环住他身体的那双手,却不曾放开他。

就像在那幻境里……

背后的沈惊澜,心思却一瞬间飘远了。

这次不再是幻境,他早就想如今日这般,将临砚抱在怀里。

他本来是个很坦率,很直白,不会扭扭捏捏的人,可有一句话,却始终无法说出口。一是他不知道临砚对他是不是只有对待师长的尊重和敬爱,没有其他;二是,他最多活不过五年了。假若临砚也对他怀有同样的感情,这份感情也只会化作负累,化作已死之人,对活着的人的桎梏……沈惊澜心里五味杂陈,一瞬间居然又想起了许笑飞。假若他和临砚定了情,临砚是不是会再也放不下他?

终究不敢说,也不能说。

前半生他活得恣意张扬,从来不委屈自己,他那些朋友也许就是知道他注定短命,都分外地纵容他;他却用后半生,学会了一个“忍”字,忍受无休无止的病痛折磨,忍耐对面前这个人的感情。

沈惊澜忽然轻声道:“这地方风景不错,是么?”

对方身子一颤,半晌才应道:“是啊……这地方风景不错。”

初春的萧瑟湖水,在他们面前铺展开来,远处的山峦是深浅不一的黛色。他们就静静看着这湖光山色。

过了好一会儿,沈惊澜慢慢松开手,直起了身:“体力恢复了一些,我们走吧。”

临砚又扶住了他的手臂,他们一路走去,间或闲聊,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从湖边回来,沈惊澜就睡下了,咳嗽一直不歇,他觉得自己忽而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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