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愿与天斗与地斗,也不愿和人斗。

改完之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又躺下,惬意地哼起了《红头绳》的旋律,享受着此刻的宁静。

“谁?”

江流警觉地坐起来,来人走近,才互相看清。

“原来是你啊!”孙建新收起小刀,“一个人跑这儿来干嘛呢?”

韩建国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红宝书和本子,江流来不及阻拦,他已经打开。

第一页就是一首外国诗,《自由颂》,韩建国从没听说过。后边也是些闻所未闻的诗歌,字都认识,意思也明白,就是看的韩建国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还给我!”江流还从没这么激动过。

“这是你的?”韩建国合上本子。

“是,你还给我啊!”

当面的肯定,让韩建国内心极其复杂。

“先放在我这儿,这种东西放你那儿太不安全了。”

像是被拿走了很重要的东西,江流非常生气又不敢发作,死死地瞪着他。孙建新看不惯他气哼哼的样子,想出言教训一下,被韩建国制止。

“别闹了,回去睡觉吧。”

转眼一个星期,麦收即将结束。农活的繁重让人无法分心,知青之间再没出现过什么矛盾,也没人再为难江流。

拖拉机的事情双管齐下,支书给上头打报告,孙、韩二人去兵团借。在兵团,韩建国有熟人,很快谈妥了,只等村长那边的消息。

江流时常站在宿舍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整个村子。穿过村子的河像玉带一样,为村里人提供水源。只是近年来水源不那么充足了,沧海桑田,山地起伏,山口更小了。其实男知青宿舍的后边,雨季的时候会有山泉水,但上趟山太不容易了,指望用那里时有时无的山泉水解决村里水源问题不是个长久的办法。

除了苦点累点,江流对当下的一切都很满意,艰苦的生活他有心理准备,所以也不那么难适应。

那本手抄的诗集就藏在韩建国的铺盖下面,江流知道,却也没有拿回来。

这样的人他见过不少,有点小权力就横起来,不学无术,狂妄自大,草包一个。

老远看到桥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晃晃悠悠地挑着水,白花蓝底的短衫。江流情不自禁地下山,朝桥的方向走去。

葛红英趁着午休去洗她的旧军装。

旧军装是隔壁被打成反动派的军官的,抄家的时候葛红英趁人不备捡来的。男士的军装有点肥大,红英手巧,三改两改的上了身,还挺精神。

午休河边人少,碰到田寡妇来挑水她也吓了一跳,赶紧把军装扔进河里用脸盆盖上。打了个招呼话音未落,就见到江流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

他看了一眼葛红英,好像不认识似的,就接过田寡妇的扁担扛起来。

葛红英都看啥了,这是那个沉默清高的黑五类吗?

田寡妇不好意思想抢过来,只听江流惜字如金:“我来吧。”

下午女知青去收拾菜地,男知青由孙、韩二人带着,去北边的山口查看水源的情况。几个身强体健的知青抡起铁锤开始凿山石,其他人在后方搬运山石。

山路险峻,胶鞋都磨平了直硌脚。一个小时之后,韩建国招呼大家休息。

“再不下雨,这山口再打不开,这河就要断了。”孙建新望着这艳阳天,快要被晒化了。

山上不断有小碎石滚下来,江流好奇地捡起一枚,竟然是透明的,便举起来对着阳光看,才发现韩建国也在看他。

一群半大小子顶着太阳干了半天的苦力,一坐下就是臭烘烘的汗味,江流受不了,远远地一个人坐着。韩建国早看见了,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他。一看见这人,满脑子就是昨天读到的那首《自由颂》。

除了毛选和一些政治学习的文件,韩建国已经很久没有读到过什么别的语言文字了。冷不丁的读了首外国诗,虽然理解的还不够透彻,但心中却没来由地涌现出充实之感,让他迷茫已久的心,突然敞亮起来。

他很想知道江流是怎么理解这首诗的,他很想跟他交流交流,却不知从何谈起。

返程的路上,大家都累得不说话。韩建国稍一分心,低头抬头的工夫,江流就不见了。

玉珍来接他,说支书有事找他。韩建国无论怎么张望都找不到江流,只好跟着她走了。

累了一天,一躺下就不想动了。江流在小溪边洗了一把脸,倒在草丛里。肚子的叫声比青蛙的叫声还响亮,他饿得睡不着,无可奈何地往村里走。

走到村东口,正巧碰见从村里开会回来的田嫂,还没张口叫人呢肚子先叫了,又被田嫂请进了屋。

“刚才开会建国还说呢,又把你弄丢了。”田嫂在锅里放了几个土豆,添了一把柴火,“你回来之后上哪儿了?”

江流又累又饿,反应有些迟钝:“就……睡了一觉。”

土豆就咸菜,棒子茬粥,江流吃得狼吞虎咽,是真饿得不行了。那天在村支书家也是这几样东西吧,怎么当时就吃不下呢?

他吃得香,田寡妇看着也高兴,就拿出会议笔记,跟江流谈起最新传达的精神。江流吃着东西嘴被占着,也就顾不上回应,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

与其谈这些有用没用的,还真不如再给他唱一遍《红头绳》。词都还记得,旋律想不起来了。

吃完了饭,田嫂在厨房洗洗涮涮,江流放松地仰面躺在大炕上休息,肚皮微微鼓了起来。像是小时候的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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