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行船很稳重,快而不躁,急却不颠,驶至冷宫稍许距离,海子适才逐次减缓蓬船行驶速度。虽说海子驾船安稳,翔书官却始终成疑,眸光总不断停留在他身上,生怕会出一点差池,谈话间故意压低声音,尽可能不被外人听到。
比之翔书官的惴惴,我倒显得气定神闲,指节轻叩勾刻祥瑞云边榆木桌,引回翔书官的注意,安然道:“你心安游赏便是,海子已被我控制,不会有事的。”
“紧要关口谨言慎行些总是对的。”寻思禅笑道,“我家王爷办事一向妥当,素日里心细如尘,不会疏漏细枝末节的。”
翔书官眼中略带歉意,替我斟酒含笑:“是我太过紧张了,望王爷见谅。”
一口饮尽他替我倒的酒,我轻咬了口影夹来的金丝酥雀,“书官兄既许我唤你全名,我遵照你意思办了。你自己倒是拘谨的很,一句一声王爷称呼,倒是显得我狂妄。”
翔书官轻拍自己额头数下,无奈轻笑直摇头,“王……苏兄切莫再暗责我的不是了,不然今日我三句不离口得先道一歉,能说的词句都快语结了。”
正想拿翔书官打趣,软软一声传来:“禀二殿下、王公子,再往前些就是冷宫范围了。”
霎时玩笑心思消失全无,我倚靠在能观察湖岸一侧的船头,“海子,现在时间尚早,你行船慢些,一来岸上无急事等我们办,二来你前路行来也该歇会儿。”
话说的是悠然和婉,意思却是不容反驳的,海子魂既被我掌控,自然是不会违背我的意愿,划桨使得力愈发小,耗时半刻之多都走不出十丈远,不善水性的人在湖中慢游都比船走的快些。
我目不转睛的观察着岸上的情形,正如烟所言,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想轻易蒙混过关并不容易。再周密的防备都会有破绽,亏得翔麟宫地域辽阔,留神观察仍能找出不少藏身点,不算多却是凑活着够用。
思虑的越多,脑中越发萌生计划的雏形,我贯注在冷宫周遭的环境,丝毫细微处都不曾放过。直到海子撑船驶离的很远,我方将适才的记忆传到一路护送轩弈尘的魔将那儿。神武宫里不乏画笔出众的画师,我赏过不少宫廷画卷,笔锋画技高超的很多,终究没轩弈尘的细腻栩栩。此事本是可以麻烦纪文生相助,毕竟如今的他年岁已高,加之封笔已有些年头,未必还有此等功力。
还未到岸,我已然收到轩弈尘的来信,信中虽有抱怨不满,也没拒绝我的请求。
翔书官送我们回到清思殿才回宫,临走时我悄声让他去寻翔麟宫当年的建宫图来。连续两日,我携着影在蓬莱湖中肆意畅游,人虽在湖心却是一直暗中观察冷宫周遭的举动。巡逻神将每两个时辰都会交班换人,这一刻便是混入与行动的最佳时刻。
红霞遥挂天际,天长落日远,湖面绯红中拥着翠绿,仿若镶满的红绿宝石。
回到清思殿已晚,前来叨扰恼人的太医已都离去,殿里只有寻思禅淡然挺坐,目光错落在诡谲绚烂的湖面,入神得都没注意到我们归来。
食指轻压自己双唇,我朝影微微摇手。步子极轻且缓的走到寻思禅跟前,他仿佛是瞧见我似得依旧目光直视。我双指在他耳边轻打响指,轻声道:“在想什么?想得如斯出神,人站到你跟前都视若无睹的。”
寻思禅有些感慨,微微抬眸平和淡笑,是佛寺中的平淡悠然,“等你们回来时,我送走太医方坐下,无意瞟到夕阳落湖的景色,我静望着,好似一切岁月静好。一时贪看的置若罔闻出了神。”
我静了静,叹笑道:“可惜……这片沉寂下已暗藏太多的杀机。”
眸中渐露郁郁之色,寻思禅道:“有yù_wàng和杀戮的静默,反倒人觉得不寒而栗。”
掌心揉搓他头顶,我柔声说:“有我在侧,是断然不会让你们再受伤了。”
“我知道。”这一句是两人同时发出的声响,话音刚落,影已陪在我身旁,轻挽上我手臂。
纵使只是短暂的祥和,确是,岁月静好。
第59章 意外帮手
入宫第五日,我们终是没能逃脱直面迷魇的命运,一早就从徐培祥口中得知,当夜如今的翔云皇帝要宴请数位奋勇而来的宫外郎中,以表谢意。悬壶济世的大夫约莫有十来人,其中当然包括由翔书官举荐入宫的我们。
林世兆一早便赶到了清思殿,长年累月的笑在他的脸上早印上深刻的褶皱,即使细瞧都难看出他笑意深处的真实面容。林世兆今日显得格外恭顺,哂笑道:“皇上听闻二殿下在归京路上遭难,因公子搭救才能脱险,又闻得单公子舍身入京的义举,很是钦佩公子。早前就想见公子一面,不过是国事繁重,直到今日才得空,特叫老奴邀公子出席今日的晚宴。”
寻思禅极是厌烦林世兆的嘴脸,却还得笑迎,“林公公亲自来传话是我无上的荣幸,皇上宴请四方,我何有拒绝之理,我定会携医徒早早就到的,有劳公公替我回话了。”
“单公子说的客气,那老奴这就去先回禀圣上。”他眼眸在我们身上打转半晌,许是一副穷酸样实在入不得他眼,只闻轻细的一声冷哼,他假笑道:“宫宴酉时二刻方开始,几位公子可慢些准备,到时候会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