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一夜的时间,这人人自危的岳陵城内,纷纷传颂的是这濯缨的新主人;原来,昨日叶红蓼的大闹军牢,以及被眼前这些百姓亲手送到军牢的岳陵城的奸细,全然被一把匕首给盖过。
这是何等的讽刺。
原来,叶红蓼在这溪宅的一夜,城外已是兵临城下,顾城正在城门奋力抗敌。这战火轰鸣的一夜,叶红蓼不是没有听到。只是,这岳陵城的安危,谁在乎。
这才是更大的讽刺。
“将军?”叶红蓼玩味着这两个字。
勾眼男又道:“将军,现已兵临城下。孟将军称血债血偿才出兵救援;那敌军杀了顾雨山就可不屠城。将军……”
叶红蓼极有耐心的听眼前这个勾眼男唱戏,尽管他知道,这看戏的百姓们都信了他的演技。那又如何,叶红蓼也想相信了。
将军,你费尽心机想要守护的岳陵城百姓,如今却要亲手把你送上断头台。你若知晓,会是怎样的反应?叶红蓼轻笑,他倒想看看。
“拿人。”叶红蓼一声令下。
你既然将濯缨交于我,你既然可以拿人性命祭奠这些所谓的军心民心,那我又为何不可?
观月台上,顾雨山被他曾经的将领们捆缚于木柱上。
十月份的阳关,依旧光亮耀眼,却暖不了观月台下岳陵城百姓脸上因恐惧和惊慌而凝结的冰霜。他们看顾雨山的眼神,像是溺死的人看着连接安全彼岸的最后一根稻草,又像是看着一个十恶不赦的仇人。
他们,恨不得饮血食肉,将他吞进肚腹。
叶红蓼知道,就算将顾雨山吞进肚腹,也不能让岳陵城的百姓止渴裹腹。
观月台旁边,叶红蓼坐在一把椅子上,将手中的匕首甩刺向面前的桌面,拔起,再刺向桌面。反反复复,桌面上已然刺痕密麻。
江一舟与迷无立与一旁,看着这个一夜之间成为岳陵城城主以及顾家军大将军的叶红蓼。迷无承认,事态进行到现在,一切都按照他们的计划顺利的进行。
现在只等,叶红蓼亲手杀了顾雨山。
袭击岳陵城,杀死孟荷衣,就是为了让岳陵城的百姓亲手将他们的大将军顾雨山送上断头台。岳陵城的百姓很配合,孟荷生的反应也很配合。昨夜牢狱中亮出的濯缨,更是为这盘棋锦上添花。
叶红蓼亲手杀顾雨山,这是多好的结局。
城墙上下来的顾城正要汇报城外随时准备进攻的敌军境况,看到叶红蓼的时候,就放弃了。这个他昔日并肩作战的兄弟,正以一种阴冷肃杀一切地姿态坐在那里。
他是将军。
“顾城。”叶红蓼唤了一声,拔起刺在桌面上的濯缨握在手里,道:“随我去,杀将军。”
“是,将军。”顾城应道,一如在听香阁,叶红蓼对他所应的一样。
顾城跟在叶红蓼身后,随他一步一步踏上观月台,随他一步步靠近顾雨山。
观月台下,鸦雀无声。
叶红蓼立在顾雨山面前,问道:“你为何,要守这岳陵城?”
顾雨山看着观月台下那些操纵他的百姓,他笑了。这将军不过是个傀儡。
顾雨山也曾问过这个问题。顾雨山问的是赵蒙和,他问他:为何要守这岳陵城?赵蒙和没有回答他。顾雨山也不止一次的问自己:顾雨山,你为何要守这岳陵城?
不过如今,都不重要了。因为这岳陵城,已经不需要他顾雨山来守了。
“将军。”叶红蓼手中的濯缨刺进顾雨山的胸膛。拔出。鲜血沿着濯缨,染红了叶红蓼的手。
唤他一声将军,当作这黄泉路上的践行。
将军,这就是你要守护的岳陵城,这就是你珍视胜过一切的百姓,这就是你粉身碎骨也要安抚的军心民心。你感觉到了么?
叶红蓼转身,面对观月台下吃人不吐骨头的军心民心,道:“今后,散播谣言者,杀!扰乱军心者,杀!临阵脱逃者,杀!违抗军令者,杀!”
既然你们要我做这岳陵城的城主,这顾家军的将军,那我就做给你们看。
将军,从今往后,你要守的岳陵城我来为你守,你要护的百姓我来为你护。你不能杀的人,我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