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柔声道:“叔叔,你继续说,接下去发生了什么。”
“……我当晚就病倒在客栈里,一病七天。林事心他也没有走……他虽然看不起我的为人,却还是为我寻医问药,每日煎好了药放在门前……”纪玉说到这里,眼中落下两行清泪,“等到第八天,我好转一些,收拾了行李,打算回玉龙台。可我没走出多远,就听见背后尖叫连连,河埠头火光冲天……他们都在喊杀人啦,杀人啦——我回到河边,却看到林事心他走火入魔、大开杀戒……”
“什么走火入魔、大开杀戒,这分明是你强辩之词!”
纪玉痛斥道:“你师兄练的什么武功你自己心里清楚!他受剑灵反噬,眼睛都快要看不见了,我不信你嬴宗主武功盖世,会什么都不知道!”
嬴却天面露痛色。的确,他的大师兄在御剑门上就有走火入魔的征象,而且最早是反映在眼中的。他目力极差,下山之时已经无法射箭了。
他这一沉默,却是坐实了纪玉所言不虚。
纪玉说到此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以为我愿意杀他么!林事心是你的兄弟,可他不是我的兄弟么?!我亲哥哥要我死,我大师兄流落在外生死不明,我身边只他一个患难之交,我做什么要杀他啊!”他眼前浮起那一晚清晚镇上的火光,疯跑过他面前的旅人,以及那些跪在他脚边伏地跪拜的乡民绝望的眼神——“剑仙!你是个剑仙吧!仙人呐,有个大魔头在杀人啊!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小儿子吧!”
“若我这一生,曾做过一件事……像个剑修,那就是那天晚上,我对着我的兄弟,掏出了雀蓝机皇!”纪玉笔直跪在嬴却天面前,一字一顿道,“嬴却天,我欠了许许多多命债,谁都可以来找我报仇,可唯独你御剑门不行,我不欠你们的!”
“住口!”嬴却天目眦欲裂,“谁知道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人都死绝了,随你胡言乱语!说不定我师兄走火入魔,就是你下的手!”
“他伤子衿是腊八,他到清晚镇与我绝交是腊月十一,他发作却是腊月十八!那天我连他的面都没有见着,如何害他走火入魔!”
“清晚镇上尚有人证,可以请来对口供。”子衿说道。
嬴却天的神色阴戾逼人:“所以?!我只要知道杀我师兄的人是他就够了!这件事与你无关,让开!”
子衿脸色怒而生白:“不要说我跟他都姓纪,就是你今日不论是非曲直强行报仇,我也不能善罢甘休!枯流剑主当日若不死,清晚镇上还要死多少人?!”
“贩夫走卒,死了便死了,我师兄却是天纵之才!”嬴却天吼道。
子衿亦是咆哮:“你师兄的性命是性命,那些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么?!如果一个剑修路见不平拔剑相助都是错的,那这世上还有谁敢做剑修!我们修剑又是为了什么?!”
这时候,半空中李鹤吃了纪明尘和刘青山一人一掌,剑落人飞。
他被打落在地,抹了口血站起来,朝对面两人施施然一抱拳:“晚辈不才,谢前辈指教!”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刚才那一场斗剑,云中阁的剑快,李鹤的剑却不但快而且重,水天花月俱神宗的武功路数在他手里吃不到好,就等着看少侠杀败剑仙这种传奇。结果,李鹤他打着打着突然收招,硬生生接了他们一掌!
嬴却天斜眼看他:“真打不过假打不过?”
李鹤收剑入鞘:“真打不过。师父,我们输了,算了吧。”
不想嬴却天抽出他的鹤声就是空天一斩!
纪明尘和刘青山两人原本就身负重伤,已到了强弩之末。此时艰难取胜,不疑有他,被嬴却天一道剑风便掀飞了出去。刘青山倒还勉强能撑着剑站稳,纪明尘却直接像是断线的风筝一般被打落。子衿又气又急地叫了一声哥哥,乔灵均赶紧扶着纪明尘的脖颈将他横放在膝上。他的额头烫的吓人,上半身的伤口血肉模糊,让人不忍卒睹,连嘴唇都苍白无色,显然刚才那一场斗剑已是耗尽了他的最后一点力气。
嬴却天冷笑,眼神在李鹤身上停落一瞬,又转向远处:“我要杀谁,这天下有谁拦得了么?!”
子衿咣当拔剑!
嬴却天挑眉:“哦,就凭你?废人一个!”
“就算我是废人,拦不住你,但我总要叫你知道,这世上还有人敢拦你!”
纪玉低着头,白发四散着:“阿檀,你没必要为我做到如此。”
子衿与他温和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的。当年确实是父亲错得离谱,我们为人子女,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再者,就算你与我毫无瓜葛,让我撞见这种事,我也不能不管!”说到最后,眼锋转厉!
嬴却天道:“你倒有种。”说罢将鹤声插入李鹤剑鞘,朝手下吩咐道,“启剑!”
御剑门众人将步辇上的玄色帘幕支起,里面竟然没有坐人,而是供奉着一把巨剑!
嬴却天走到步辇前跪下:“御剑门第四十二代掌门弟子林事心为人所害,为伏诛血仇,因以启剑。”说着上前伸手。
在嬴却天握住剑柄的一瞬间,整个祭剑台广场上所有的灵剑,尽数熄灭!
除了高阳君的我闻、云中君的真煌、刘青山的血将、林醉的枯流以及李鹤的鹤声,其他灵剑完全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而就是前四人的名剑,亦是教平常黯淡许多,剑光时隐时现,似乎在畏惧什么。只有鹤声没有两样,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