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回想了一下,问:“现在市面上最好的抑郁药,应该还是五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但这药是进口的,价格很贵,考虑到还要长期服用,没有医保报销的人很难负担得起。”

彭浩伟本来还有点心不在焉,乍闻这话,抽烟的动作却明显一顿,他抬起眼皮,打量夏天的目光中加了点惊讶:“你是学医的,还是学药的?”

夏天笑笑:“我就是一高中生,倒是挺想学药的,所以平时对这方面多少有点关注。”

这是大实话,夏天选制药做专业,并不是因为觉得热门,事实上制药也从来算不上大热的专业,即便是屠呦呦得了诺贝尔奖,这门学科也依然没能成为被学子们青睐、趋之若鹜的选择。

而夏天选它,只是出于单纯的喜欢。

他喜欢在实验室里安静专注地工作,反复实践,记录数据,经历一次次尝试、挑战、甚至失败,然后再重来,他痴迷于那个过程,也向往成功的那个结果。

如果非要往大里说,则是源于初中时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杂志上看到一个老牌药企的创始人访谈,那位外国老头模样挺慈祥,在谈到他遇到的逆境和种种危机时,他说了一句话:只要你对生活有热情,不懈地坚持下去,冥冥之中一切都会“创造可能。”

人的关注点有时候很奇妙,经常会有意无意朝着自己内心想要的方向去倾斜,他在迷茫灰暗的少年时代看到这句话,自然而然地就把它当成了引领生活的座右铭,别人可以突破重重波折,顽强地活下去,努力去活得更好,那么,他也一样可以!

从那之后,夏天就开始上心了,拜网络发达所赐,他把近二十年来的畅销药、新药研发等等信息统统找来研究了一遍,不知不觉中,他对这个行业的了解,已经不亚于很多混日子的业内人士了。

彭浩伟刚好就是半个业内人士,都说医药不分家,临床医生对药学一样也得清楚掌握,且90年代初期,各大外资制药企业已纷纷进驻中国,医药代表对医生不断洗脑、培训,弊端暂且不提,好的一面,确实是带给了他们最新最前沿的资讯。

彭大夫是大医院年轻有为的外科医生,平时当然也没少接触这一类新知识。

见对面的少年能轻轻松松说到点子上,彭浩伟一时好奇心大起,就该话题开始了无限拓展,很快,他发现这个小他十多岁的男孩居然懂得相当多——不是浮皮潦草的一知半解,而是一听就知道,其人有认真研究过。

“那你干嘛要选生物制药,这么偏门的专业读啊?”彭浩伟不解地问。

夏天回答:“化药有近一百年历史,现有的该合成的化学式已经快被合成光了,凡事盛极必衰,化药这个领域迟早会没落,我想未来应该是生物制剂的时代了。”

彭浩伟本来还想点支烟,听完这话,彻底放下了烟盒,他不自觉地凝视夏天,发现小伙子面容英俊,眼神清澈淳厚,侃侃而谈间没有一点做作和卖弄,让人心生好感的同时,又不禁产生了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似的感慨。

论眼界判断,少年人有种超乎年龄的出挑,将来没准会成大器。

俩人说话间,早过了十五分钟,可能成大器的夏天还是比较关心眼前那点事,他看着表忍不住地问:“王宁该进手术室了,彭医生您还不过去吗?”

彭浩伟回神:“啊?谁说我要做主刀医生了?”顿了顿,他大剌剌挥手笑起来,“小case而已,交给实习大夫们练手吧,没问题放心啊,那帮小孩一天做十几台这种小手术,熟练工了。”

夏天:“……”

怪不得一直不紧不慢,侃得那么欢呢,夏天发觉彭浩伟对于“展开、跑题”十分地在行,身上似乎也有一种满不在乎的劲头,和高建峰有些类似,大概都是属于生活优渥的那类人,特有的一种气场吧。

正想着,一阵敲门声响起来,进来的不是护士,而是个打扮光鲜,西服革履的年轻男人,张口就叫彭浩伟师兄,两个人仿佛损友相见,嘴上不停地互相挤兑了一通后,那人从包里拿出了一张邀请函。

“周四晚上六点半,xx饭店,诚邀彭总准时莅临,到时候再给我们做个发言啊。”

彭浩伟:“滚滚滚,这种事找主任去,拉我上去干嘛,不知道我出场费贵着呢吗?”

西服革履男:“啧,那还能少得了嘛。实话说,我就是刚从你们主任那出来,他让我找你,哎他可都答应了,你务必得去捧场。发言稿我给你准备好了,这回是新药上市,你把关键点说到位就行,再结合点临床需要,对了,周四你哥也去,我们公司准备后续和他签一笔销售协议。”

彭浩伟苦大仇深地拧了拧眉,又点上了根烟,西服革履男一转头瞥见夏天,顿时热络地问:“呦呵,还有客呐,这位朋友是?”

“无耻的药贩子,谁跟你丫是朋友。”彭浩伟说,“这是我新认识的小哥们儿,也是咱半个圈内人啊,对药行那是如数家珍,绝对的未来人才。”

牙碜的吹捧完,他忽然问夏天:“哎对了,你平时接触过制药企业的人么?”

夏天摇了摇头。

彭浩伟抽了口烟说:“那应该认识认识,别人就算了,我哥那个药疯子必须得介绍给你。他大学学的也是药科,后来阴差阳错干别的去了,好容易攒下点钱吧,没忍住又跑回去做老本行了。都是真爱,你俩估计有的聊,这么着吧,这周四六点半有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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