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厨下上新菜,色香味俱全,引人食指大动。王山长眼色示意下人给二人好生布菜,也放开手脚,顾自吃了起来。
王山长虽说和崔俣杨暄小酌,但他并不特别嗜酒,年纪大了也得注意养生,饮的并不多。崔俣大病未愈,也是不宜多饮,浅浅两口,尝了味,也尽了礼数,正合适。
杨暄……杨暄其实是很能喝一些酒的,别看他年纪小,战场上拼杀过后,常以酒慰怀,虽开始饮酒时日不长,却已酒量不错。不过他大约能猜到,崔俣肯定认为他年纪尚轻,多饱无益身体,所以哪怕心痒痒了一下,也立刻忽略,陪了几口就算,并未多饮。
一顿饭吃的可谓宾主尽欢。
唯有小老虎感觉略不完美。
蛋黄黄很好,鱼肉肉很好,肉汤汤也好喝,但为什么没有羊奶!
……
吃饱喝足,王山长想起一事,问崔俣:“那日你与谢老头做赌,老头应你一个人情,也替老夫应了一个……”经过今日,他已把崔俣当成可心小辈来看,提起此事没一点不开心,笑眯眯的,一副老爷爷逗孙子的满足模样,“说说看,想要老夫给你什么?”
话头到这里,崔俣神色立刻郑重了起来,起身行礼:“那日之事,是晚辈无礼,您可不必放在心上。”
“老夫难道还跟你一个小辈较真儿?”王山长板起脸,“即答应了,自然作数,说!你必须说,要老夫给点什么!”
“即如此……”崔俣似乎有些为难,左想右想想了半晌,才犹犹豫豫手指指向杨暄,“晚辈的确没什么想要的,若您不嫌弃,收他做弟子如何?”
“他是前些日子大雨数天不停,泥瀑从生时,我于山前救下的,当时极为可怜,周身是伤,连脸都被划出血道子,不知道是不是踏空自山上滚下……身边无父母亲人,后脑上也好大一个包,被大石撞的迷迷糊糊,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昏睡数日才醒……”
崔俣觑着王山长脸色:“至他醒来,晚辈与其聊天,知他念过书,偏生对于自己什么记忆都没有。这样年纪,这样才学,定是家里精心教养着的,晚辈实在心怜,无奈晚辈自己还需读书,实不会教人,遂……当然,这样的学生说起来来历不明,名声大约不怎么好,若您老不愿意,也没——”
“老夫收弟子向来只看人品德行资质,何时看过出身?”王山长立刻瞪眼拍桌子,“这弟子老夫要了!”
不等崔俣眼色过去,杨暄立刻走到王山长行大礼,口称老师。
王复知自己略有些冲动了,不过方才相谈良久,他大约探到些杨暄水平为人,心内其实也暗暗欣赏,而且收下这个,崔小子还跑得了么?王复决定做的一点也不后悔,端端正正的受了杨暄的礼,唇角含笑:“好……好……”
察觉到自己笑的太开,王复又板起脸瞪崔俣:“弟子老夫是收了,束侑不准少!”
崔俣有点难以抑制自己的激动:“您老放心,四节八礼,日常孝敬,一样不会少!”
“哼,”看着两小子激动模样,王复很是骄傲,“量力而为就是,老夫才不贪你们小娃娃的东西。”
王复兴致上来,立刻就着当下,给杨暄上了一课,从古礼到如今,如何择师,拜师,谢师,弟子要做到些什么,为师者又要做到什么,一条条一样样,规矩可多。弟子知道了,记在心里,遇到别人来询礼节才不虚。
至于师者……
王复相当豁达:“师者该做到什么,老夫方才悉数讲与你听了,日后如果哪样为师没做到,你亦可提醒点明。”
杨暄:“是。”
杨暄眼睛很亮,崔俣也高兴的不行。天下师者,若说王复名声实力第二,就没有第一的。当今圣上贵妃当初为越王请师,不知花了多少工夫,可王复就是没答应,如今倒便宜了他们……
这样故意隐藏身份求教有点卑鄙,但为达到目的,他实无其它办法……崔俣决定接下来好好经营这份关系,好大夫,好药都找些来,常过来哄哄老人家开心,让老人家保持身体健康,心情愉快。等真相藏不住那天,立刻带着杨暄过来请罪,好好认错,好好哄人……
王复其实是个很可爱的老爷子,性格单纯执着,心中常怀信念理想,若非如此,往年喜欢的弟子类型也不会只有那一型。
如今接受杨暄,是否意味着他也放开心扉,试着改变……崔俣心内微转,思绪不停。
说着说着,突然想起前事,王复长长叹了口气:“老夫那个弟子赵仲……”提起这个名字,王复似乎有些承受不住,声音都有些许不稳,“就那么去了,身后留下双胎儿女,至今将将十岁,妻改嫁,儿女由叔叔带着,日子过的甚是愁苦。老夫心有愧怜,曾想将这对儿女接过来教,只是心灰意冷,便放下没提。之后再打听,赵家人不愿意幼小晚辈出行……若老夫当时坚持收弟子,这俩孩子,如今都能照顾得到了。”
赵仲,便是五年前下狱,四年前获判斩刑,引发王复心结的人。
崔俣与杨暄对视一眼:“您若想收,晚辈可以帮……”
“不了,”王复声音苍凉,“他们家族不安生,后宅争的厉害,人人都想拉拢俩小的,若非如此,孩子的叔叔也不至至今说不上亲事。这样还算好的,想拉拢就说明有价值,好歹会关心一些,待孩子长大点,有想法有出息了就顺了,若老夫果真硬着脾气把俩孩子抱来,对他们未必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