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兄好静,山庄自然要建在远离喧闹的城郊。”沈清风颇有耐心,他含笑望着窗外的人流道,“不过,那地方离这儿不近,眼下天色又暗下来了,还是先在城里修整一夜,明日再去见他吧。”
“好,就听你的。”九悔探回身子,重新靠在柔软的车厢壁上。谁知,脑袋一挨着厢壁,整个人立刻昏昏欲睡起来。
“你再睡会,到了地方我自会叫你起来。”沈清风的声音压得很低。
尚文在旁边暗暗皱眉,心道:“少爷最是心细,待人从无冷淡粗鲁的时候,此时照顾起这小和尚来就更是体贴周到了。若这和尚是个普通人也还罢了,偏偏是洛少爷的孩子……倘若少爷再……”
思索间,马车停了下来,尚武低声道了一句:“少爷,到了。”
尚文皱了皱眉,她低头看了一眼九悔。“少爷,要不要叫醒他……”
沈清风摇了摇头,俯身将九悔抱了起来,柔声道:“这孩子怕是有好几日没休息了,就让他好好儿睡会儿吧。”说完,掀开帘子跳出马车,望一眼宽敞明亮的客栈,“没想到,这里变化如此之大。”
他记得,二十年前,这里还只是一座小小的二层楼,一楼是大厅,二楼是客房,加起来也不过寻常人家的四五倍。可如今,却成了一座规模宏大、富丽堂皇的五层塔楼,飞檐起翘,华丽非常。
沈清风轻轻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喃喃道:“都道物是人非,可如今这物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更何况是人了。”
尚文尚武对视一眼,不禁暗暗皱眉,近些年,少爷是愈发容易感伤了。
进了客栈,早有小二迎上门去,带着沈清风等人上了二楼,选了三间相邻的房间住了。尚文尚武自去楼下用饭,沈清风安顿好了九悔,便也回了房间,坐在桌前呆呆发怔。
两块几乎一模一样的翡翠吊坠静静地躺在掌心,沈清风心里是一阵凄苦,他喃喃自语道:“昊天啊昊天,既然你决定弃我而去,又为何将我送给你的吊坠留在身边?你当年到底有何非走不可的理由……”
低语间,吱呀一声,九悔推门走了进来,“你哭了?”
沈清风飞快地擦了擦眼睛,脸上依旧带着柔和的笑,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九悔皱着眉头,慢慢地来到沈清风面前,正色道:“你有什么心事吗,可以跟我说说。”
“我很好,”沈清风摆了摆手,脸上一派云淡风轻。“饿了么,要不要下楼吃点东西?”
“你脸上虽然在笑,但眼睛里却是在哭。”九悔的表情认真而严肃,“如果你现在不想说,我自然不会勉强你。但如果有一天你想说了,我一定会静静地听你说完。”
沈清风深深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含笑道:“好,那就一言为定了。”
翌日清晨,沈清风四人来到楼下吃饭,刚刚坐下,便听隔壁桌的一个汉子说道:“听说了没有,前几日望月山庄被人挑了,除了任梦秋的女儿出门在外,没有遭遇毒手,余下之人竟无一幸免。”
四人心下一惊,对视一眼,没有言声。
又听另一人道:“啧啧,到底是谁如此胆大,竟敢来找任老爷子的麻烦?说起来,这任老爷子在苏州城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武林高手了,何人如此厉害,竟能杀得了他?”
之前说话的那人压低了嗓音,仿佛怕人听到,但又像故意让人听到似的,“还能有谁?任老爷子的胸前有一个血红的掌印……”
“五毒掌?这么说来,灭掉望月山庄的就是魔……”
“嘘,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来,喝酒,喝酒……”
九悔放下了碗筷,皱眉盯着沈清风,低声道:“难道任老前辈真的……”
沈清风面不改色,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菜,温声道:“亲眼看到的尚且有误,更何况是耳朵听到的了?用完饭后,咱们过去瞧上一眼,不就全都明白了吗?”
九悔点了点头,他端起碗筷,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口走进来一男一女。男的二十岁上下,长的是剑眉星目,一表堂堂。女的还是个小姑娘,十四五岁的年纪,穿一身杏黄色衫子,生了张鹅蛋脸,杏眼柳眉,明艳动人,粗粗看去,与那男子有三分相像。
“哥,快看,那里有个小和尚!”少女在大厅里环视一周,最终将视线投在了九悔的身上,咯咯笑道:“真正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此地山清水秀,人杰地灵,连小和尚都生的如此标致!”
“胡闹,哪有姑娘家如此说话的,”男子皱了皱眉,声音里带出些微的责备,“倘若让爹知道了,又要数落你了!”说着,他对着九悔等人的方向望了一眼,略一抱拳,表示歉意。
少女撇了撇嘴,不以为意道:“你不说,爹又怎么会知道呢?”说着,快步来到九悔四人的桌前,一屁股坐了下来。她笑眯眯地盯着九悔瞧,“小和尚,我来问你,你头上的戒疤还疼不疼?”
九悔本来最怕女子,见那少女朝他走来,就立即低下头去,但此时听到少女的问话,不觉抬起了头,奇怪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剃度出家了,头上自然早就不疼了。”
“真的吗?我要摸摸看,”说着,少女眨了眨眼,突然伸手向九悔脑袋顶上的九颗戒疤抓去。
九悔一时间怔住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竟然开口就要摸自己的头。
就当少女的手触到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