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晟坐在角落里头,和武雍挨着。
“今日,连太师似乎没来。”杜晟笑嘻嘻的,眼珠子却注视着整个筵席里头的人。自然没有漏掉没来的连太师,也没有漏掉易老将军和沈苑之间的你来我往的动作,“沈将军倒是听话得很。”
武雍喝了一杯,眼睛看向对着易老将军低眉垂眼的沈苑,又看了看易老将军一直盯着的宋楠楚,冷哼:“听话?不过是短柄被人拿捏在手中罢了。”
“谁又没有个短柄逆鳞呢?”杜晟小小抿了一口,浅笑,“下官猜武大人也是有逆鳞的吧?”
“和你有关?”武雍瞪大眼睛,一副要喷火的模样。
“瞧,急了。”杜晟大笑,一口饮尽,“自罚一杯,算是赔罪。”
武雍愣了愣,摇摇头,倒了一杯酒饮尽,“你哪里来的罪责?不过是我的……不甘心。”
他不甘,这样的局面,不论怎么看他都输给了宋楠楚。因为高座上的那一位,自从筵席开始,眼睛就一直有意无意往宋楠楚身上看,而宋楠楚却一直只顾着看自己里头的酒杯,而他……一直看着高坐上的那位。
你瞧,输得一干二净。
宋楠楚看着自己手里头的酒杯,思绪却飘得很远。
他不明白的是为何上头的人一直看着他,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上面的视线,有意无意却带着灼热的温度。
倏地,他放下酒杯,抬起头,毅然而然地看向上面的那人。那人一惊,视线都来不及撤回,就这么明晃晃地被拆穿了。
那人慌了一瞬间,然后坦然面对,眼睛里似乎在说着:朕就是看你了,如何?
宋楠楚愣了一下,耸肩,对着那人做嘴型:陛下,当真不要面皮。
之后,二人再没有对视,因为宋楠楚迎上了连清仇恨的目光。
连清恨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也不惊讶。应该说别人恨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一个两个的事情了,不就是仇恨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呢?真是……没见过世面。
连清不明白,为什么宋楠楚如今可以这么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为什么这人不羞愧不逃避。
她将目光转向身边的顾止袁,然后她看到了一种从未流连在她身上的目光。
这是什么样的目光呢?
连清找不到词来形容,只觉得若是被这样的目光瞧着,定会很愉悦,很幸福。
但是这样的目光不是给她的。
一种憎恨在心底窜涨起来,嫉妒的藤蔓逐渐把她的心包裹起来。
就是这样的一个瞬间,她知道了,她的仇人不该是后宫里头的那些妃嫔,更不该是被传怀有龙子的蓝妃。而是眼前这个,长得比女子还要貌美的男人,这个男人即将夺走一切!
这样的念头一旦在心底形成,那边是毁灭型的存在。
连清猛地大口喘气,她不该是这样的,她虽然恨宋楠楚却不该是这个原因。藤蔓逐渐散去,却悄悄在她心底发了个芽,等着慢慢茁壮成长。
宋楠楚看到连清移开目光、脸色发白,就知道这个人心底肯定在愧疚了。不愧是大家小姐,就是懂得礼貌。
这样想着,他把杯子里头的酒一饮而尽,一个扭头正巧对上沈苑偷偷摸摸得到实现。
他愣了一下,然后很官方的点点头微笑,举着酒杯朝着沈苑敬了一下,然后再次饮尽。
沈苑的脸一白,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样像是在告别。
他举起手里头的酒杯,颤颤巍巍,指尖发白。
“不准喝。”易老将军一直在一旁看着,自然是看到了这两人的互动,却自有自己的一番理解。他瞧着宋楠楚那双仿佛会说话的桃花眼觉得万分碍眼,认为他在勾引沈苑,自然是不准沈苑喝下这杯酒的。
索性沈苑自个儿也不想喝,易老将军这里又下了命令,自然乖乖巧巧遵守了。
这杯酒,的确是告别酒,不曾想,沈苑没喝。
第六十五章 :琴瑟和鸣,裂萧断筝(2)
筵席连太师没去,连太后也没去。没去的二人,正巧在太师府碰上了面。或者说,是太后找了上去。
“哥哥这是病了?”连太后遣退了身边一众宫女,便是最亲近的宫女也给遣退了。
这阵仗,半躺在榻上的太师大人眉一挑,挥挥手也遣退了下人,独留二人在这寝房之中。
“哥哥倒也不怕。”太后将帕子掩在嘴边,装作要笑的模样。
连亦‘呵呵’两声:“妹妹倒也不怕,前儿个太后您装模作样了一番,今儿个若是还要装莫怪老臣假戏真做了。”
连太后穿着绣鞋的脚微微动了一下,她太了解连亦了,因而知晓连亦并不是在恐吓她。
自小,她上天入地地胡乱,事后不怕父亲的责怪也不怕母亲的泪水,最怕的却是这个哥哥的一双眼睛。后来大了一些,胆子大了自然也就不怕了,但年幼的阴影仍在,说是完全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连太后眼珠子四处看了看,最后扫到了连亦书桌上的画像。
那是个女子,一树梨花之下,回眸一笑的模样描画得栩栩如生,像是完全融入了白色梨花之中。
宋珂!
这张脸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更何况连亦画得如此栩栩如生?
见连太后的目光锁在了那幅画轴上,连亦皱了皱眉,起身上前一把把画轴收了起来,将那画中女子一并藏了起来。
这是他的秘密,谁也不能染指。
“你还想着她?”连太后走上前,手轻轻搭在画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