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不错的人。”赫连御饶有兴趣地看着叶浮生脸上那丝笑意,“不管你有多难过,他总能让你笑起来……既然这么挂念他,不如让他回来吧。”
话音未落,就见他身形一晃,整个人竟如鬼影般消失在眼前,直追楚惜微而去,然而踏出不到片刻,面前就是一花,一道雪亮寒光劈开风雨,抹向他的脖颈,若非赫连御步法灵活,在瞬息间已收势后仰,这一刀就能割开他的咽喉。
惊鸿刀被放在百鬼门,断水刀也由孙悯风带了回去,此番事出紧急,楚惜微来不及叫人去把刀送回来,便解了自己的匕首丢给叶浮生,让他做防身之用。
这把匕首比巴掌长不了寸许,柄端带钩,可于指间腾挪旋转。它不晓得是用什么材质打造而成,除了刀口雪亮,遍体俱是黑沉,中间血槽里带着清洗不掉的陈年血迹,不知曾渴饮多少人血。
此物据说是老门主沈无端早年赠予故人,可惜旧物尚在,故人已无踪,事后不见尸骨,只于废墟残骸里找到了这把不畏水火的匕首,自此常伴身侧,直到后来给了楚惜微。只是楚惜微用惯了长刀和拳掌,对这小巧的匕首实在不大感兴趣,放在身上意义多于用处,倒是没想到叶浮生在掠影卫里浸淫十年,倒是对这善于隐藏的兵器颇为顺手。
“赫连宫主,旧还没叙完,怎么就要走呢?”
匕首在掌中一转,叶浮生已欺身而近,刀刃迫向心口,可惜扑了个空,他倒也不惊,脚下步法一转,身体旋开避过一掌,顺势又是一刀横过,正好与赫连御手掌相错,划过那只指套的时候发出刺耳摩擦声。
“十年不见,你比当年进步多了。”
两息之间,交手已过六回合,三攻三守滴水不漏。眼见叶浮生像无根浮萍般从手下滑了开去,赫连御虚虚一按咽喉,似乎还能感到劲风割来之痛,更显愉悦的笑声从面具下传来:“你能有今天,顾欺芳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可惜她没这个福分亲眼所见。”
“不必拿我师父来激我,当年仇自有他日分说,今天我气竭之前,定不让你离此一步。”
叶浮生慢慢吐出一口气,内息已经翻滚,不在压制的内力胀得经脉生疼,也让他之前被怒火笼罩的脑袋清明许多。
挽了个刀花,叶浮生凛目而视,道:“想走?试试吧!”
这厢缠斗,另一边楚惜微行如御风,他离山坡虽不远,但是不算很近,前几日被“缠绵”和“修罗手”伤到的地方因为没能好好处理又连日奔波,已经开始发作,仿佛有无数虫蚁在伤口上噬咬,这疼虽能忍,却耗费了他不少精力,也正因如此,刚才叶浮生才不敢让他留下。
他拧着眉,又把内力提了些,眼看就要落在一块巨石上,忽听得一声尖锐哨响从谷地方向传来。楚惜微当即脸色一变,左脚在右脚上一踏,生生扭转了方向,飞身向后退去。
几乎就在刹那,一声巨响在山坡中轰然响起,震耳发聩,楚惜微脑子里嗡鸣一声,耳鼻都渗出血来,身形从半空中坠落,好险在即将落地时稍稍稳住,只手在地上一撑,半跪抬头。
只见那处山坡从中部炸开一隅,本就摇摇欲坠的巨石接连崩塌,挟着大量泥土顺势滑坡而下,仿佛洪水猛兽吞没沿路草木土石,很快就汇聚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滚滚而去。
楚惜微落地之处虽高,但也并不安全,他眉头皱得更紧,顺着洪流方向看去,瞳孔顿时一缩——这一路都是顺坡而下,一无转折二无高山阻挡,必定会使滚滚洪流愈加磅礴,最后冲下断崖,灌入谷地之中!
片刻之间,就是一个选择横于眼前——是回去接叶浮生,还是去救秦兰裳三人?
然而世事两难,却很多时候不容犹豫。
楚惜微回头看了眼之前离开的方向,双手紧攥成拳,指甲都嵌入血肉,胸中气血几乎要炸开,被他生生按下,猛然伸手擦了脸上血迹,脚尖在地上一点,向着洪流奔涌的方向疾去。
他一身轻功是叶浮生所授,十年来无一日停止练习,虽不及叶浮生惊鸿掠影,也似风过青萍,飘然迅疾。此刻体内真气被他强行催发到极致,经脉都发出阵痛,可他恍若未觉,脚尖连连踩过木石借力再起,只想着再快一些。
此时,谷地之内惊闻巨响,秦兰裳尚在愣怔,阮非誉便捡起了地上那根锁链,喝道:“走蛟了,快跑!”
陆鸣渊闻言,一手便抓住秦兰裳腕子,此刻也顾不上非礼不非礼,恨不能把她变成一根绳子绑自己身上,跟着阮非誉向旁侧高耸的山坡而去。然而他们三人的轻功都只能算是一般,尚未爬上高处,携带大量泥石的咆哮洪流已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转眼间便冲下断崖,几乎是铺天盖地一般席卷过来!
中间有稀疏树木,奈何根本挡不住这道泥流,顷刻就被连根拔起,跟着巨石一起翻滚,其中不少都向着他们这边砸来。秦兰裳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被一根断木砸中了身体,尽管陆鸣渊见机卸力,片刻的大力还是震伤了她的肺腑,一口血便呕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