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拿药箱来。”
龚熙诺站起身,来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用冷水冲洗烫伤的手背。
水声击打着原璟坤的心,一定很疼吧,那么烫的粥,好像有点肿,好像起泡了啊。
他真不是故意的,没想到,推搡间会伤到龚熙诺,对他的气恼竟不翼而飞,代替的是愧疚不安。
龚熙诺拿起一个棉签蘸着烫伤药,一边吹着手背,一边慢慢地涂药。耿鑫要为他涂药,被他拒绝,一点小伤,不需要别人帮忙。
用消过毒的针挑破一个个小水泡,里面藏着的水随着水泡的破裂渗透出来,流在旁边灼伤的皮肤上,痛上加痛。
烫伤药一点一点地抹在烧伤的皮肤上,每抹一下,龚熙诺的眉心便皱起一下,想必很疼。
涂好药,龚熙诺用没有受伤的手把东西收拾好,抬头正对上原璟坤的目光。
原璟坤的眼神注视着他烧伤的手背,不知是不是龚熙诺看错含着内疚。
“对不起。”
龚熙诺低下头,为昨天的事向他道歉,他确实不应该不加思索地说出那句伤人心的话。
“对不起。”
原璟坤的声音很小,却清楚。为昨天私自出门的事,为昨天出手打人的事,为今天泼粥烫伤他的事。
四目相对中,彼此释怀。
“你想听听我和他的故事吗?”
龚熙诺突然想和原璟坤说说他和杨艺清之间的故事。
“想。”
原璟坤的声音极力地表现得云淡风轻,不想显得过于好奇。事实上,他内心中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龚熙诺和那个他之间的事情。
龚熙诺低下头,脸色平静,平静得几乎看不到任何表情。但他的声音,听得出来,包含着悲伤和遗憾。
“他是我的大学老师,他叫杨艺清。木易杨,艺术的艺,清水的清。他是个很有风度很有气质的男人,是个博学多才温文尔雅的老师,是个温柔体贴的丈夫,是个善良热情的人。”龚熙诺毫不隐藏对杨艺清的赞赏。
“我认识他那年,我十八岁,他二十八岁,我们整整相差十岁。他当时已经结婚,并且有个两岁大的儿子。我是不是很傻,明明知道不可能,却义无反顾地陷入到一段畸恋中?!”
龚熙诺问的是自己。
“我和他认识的122天里,他和我说了一百三十九句话,总共一千三百零四个字,我们单独在一起十三个小时。”
龚熙诺将与他有关的一点一滴都记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他身上的每一处都深深地吸引着我。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他的每个表情都那么迷人,让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龚熙诺的神情仿佛回到那个时代,杨艺清的身影似乎就在他眼前。
“可惜,他不是我在对的时间里遇到的对的人。命中注定,我们是两条不能相交的平行线。这辈子,我对他,只有无尽的思念。”
龚熙诺早已认清现实的残酷,不过难以接受,一直自欺欺人。
“他是我的秘密,埋葬至今。”
收尾的一句话,龚熙诺抬起头,清澈的目光与原璟坤惋惜的眼神交汇。
原璟坤注意到他从开始到最后都没提到一个‘爱’字,甚至连‘喜欢’都没说出口。
爱之深,情之切,不言而明。
原璟坤其实很想问他,问他杨艺清究竟知道不知道他的情愫,还有,杨艺清对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
难道,只是单纯的师生之情?难道,杨艺清从不曾感受到一个少年对他独特的情怀?
他没有问出口,不想无情地在龚熙诺的伤口处撒上一把盐。
原璟坤忽地把一只手放在他没有烫伤的手上,握住他细细的手指,他的手心贴着他的手背,有些发热。
良久,龚熙诺的指尖不易察觉地在他的手里动了动,这是一种十分微妙的沟通,很温情很动人的感觉。
此时,他们之间充斥着感动和温暖。
“吃点东西吧?”龚熙诺再次开口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足以表明他内心的动情,情来何处,杨艺清还是原璟坤?回忆还是现实?
“好。”原璟坤的声音轻飘飘。
耿鑫自始至终站在客厅外面,坐立不安,不知里面情况如何。大半天过去,一点动静都没有,连说话声都听不到。
到底在做什么?耿鑫急疯。会不会又打起来啦?难道,都被对方打晕过去了?不,不可能!笨死,这种想法不符合逻辑。
夏乐凡在小区大门口徘徊,斗争到底要不要上去看看原璟坤的情况。上去吧,万一龚熙诺不在,等于白跑一趟。不上去吧,确实是不放心原璟坤。
夏乐凡拿起手机,先给耿鑫打个电话,问问他龚熙诺来没来,再做决定。
小区门口信号不好,夏乐凡听不清楚耿鑫的声音,提高嗓门:“喂,我说你大点声音成不?我听不到!我问你,龚先生在不在?”
“喂,我说你小点声音成不?我听得到!我问你,原先生有事没?”耿鑫躲到厨房接听电话,夏乐凡的大嗓门差点震聋他。
“算了,你下来吧,我在小区门口呢!”夏乐凡不容他回答,挂掉电话。
耿鑫看到站在小区大门口的夏乐凡,三步两步地跑过去,喘着气:“你怎么来了?”
夏乐凡不回答他的问题,先是抱怨:“我真心服了龚先生,他从哪里找到这么一处通信基本靠吼,安全基本靠狗的小区!我问你,龚先生在不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