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阳春三月,湖边柳条抽出新叶,鸟语迎春。湖边有民宿,鱼可带走,交点加工费让老板做熟,陶燕坤就是这么打算的。
停车坪离湖还有一段距离,向也背上竿包,腋下夹两张钓鱼椅,陶燕坤也已从副驾座摸出来。
盲杖嗒嗒嗒。
向也问:“要带你吗?”
陶燕坤疑问:“嗯?”
向也捡起盲杖另一端,扯了扯要牵她走,“这样。”
手心倏然一辣,盲杖被抽走,接着破空有声的一鞭甩到他身上,幸好竿包替他挡了。
陶燕坤斥:“你有喊你帮忙了吗!”
向也好心被当驴肝肺,呲牙咧嘴无声骂一句,说:“行,那你自己走。”一个人气呼呼大步走到湖边,摊开钓鱼椅坐进去,两脚|交叠搁在装鱼的水桶边沿。
“……”
陶燕坤没想碰到一刺头,她明明还有一堆教条要说。
陶燕坤重复出门时的举动,磕磕绊绊,没有盲道路线歪歪扭扭,有几次险些栽进路边灌木丛。
“大小姐,这边啊!”
向也看不过去时就叫一句,充当夜航船的灯塔,她果然微调了方向,辩音还是没问题的。
不耐回应,“少啰嗦,我知道!”
工作日没多少春游来客,湖边或枯坐或看书或下棋的都是退休年纪的老大爷。最近那位颤颤转过头,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陶燕坤,眼神似无声鞭笞。
向也被盯得心虚,辩白:“我要带她的,她非要自己走。”
老者微笑点点头,“倔脾气,跟我家那个一样。”
心头似通过奇怪的电流,向也莫名气消了。
陶燕坤终于自己摸到钓鱼椅,额角也急出细汗。
“我话还没说完,你跑什么跑。”
“您说。”
她缓了口气,“我最讨厌别人随便碰我,特别是我的盲杖。如果我没喊你帮忙,你不用来插手。”
“……”
“没听明白吗?”
“明白。”
竿包里两套钓具还都比较新,不知是最近培养起来的爱好还是换了新的。向也谨记刚才教训,没有帮她忙,自己套好鱼饵甩钩下水就躺回去。
陶燕坤也不求助,蹲地上从另一只小水桶里掏鱼饵,笨拙地钩到鱼钩上,钩穿鱼饵刺到她手上,没破皮,她吃疼地咧咧嘴,擦干净手起身,执起鱼竿,后甩,前挥——
“啊!”向也从椅子上蹦起,手往衣领后掏,“往哪甩呢!钩我领子上了!”
陶燕坤顺着松垮垮的鱼线把鱼钩提回来,冷冷一笑,“不好意思啊,我看不见。”
向也:“……”
陶燕坤第二次甩杆,这回方向对了,可力度不当,鱼线绞到后头的柳枝上去。陶燕坤拽了几下,出不来,整个人握着鱼竿像面对湖面准备撑杆跳。
“哎——!”陶燕坤叫向也,后者只顾窃笑,装懵懂,“干嘛?”
“帮我解开。”
“现在要帮忙了?”
失明让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慢的像手脚不利索的老太太,唯有一张嘴依然如旧,甚至更加犀利。
顿时怒火中烧,“向也是吧,到底你是大爷还我是大爷?!”
“……”
行,到底是他的衣食父母。
向也愤愤走到后头,边解鱼线边嘀咕,“带把的才是大爷。”
“我听到了——!我耳朵可不聋,我可告诉你,有钱的才是大爷,你不想干就直接说,马上可以滚回去!”
向也跟曾有良吵吵闹闹惯了,陶燕坤这点暴脾气也不放心上,总比面对一个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苦瓜精好。
“那我真回去了?”向也把鱼线松开,走了几步,却是绕到自己椅子那边。
“趁早滚!”
陶燕坤不再理会他,提着惯性荡回来的鱼钩,这一次准确甩进湖里,她把鱼竿架好,坐回椅上。
半晌,湖边不闻人声,只余春风轻拂,鸟叫环绕。
陶燕坤捋了一下刘海,悠悠问:“怎么不滚了?”
向也换了一个瘫痪般舒服坐姿,气鼓鼓不吱声。
陶燕坤满意地笑笑,靠在椅背上自得地面朝前方。
“将军——!哈哈哈——!”
陶燕坤:“……”
另一钓友道:“你这‘将军’都要把鱼吓跑了。”
不多时,传来收杆捞鱼的嘈嘈杂杂。陶燕坤如置身黑夜里,只有声响,一切仅画面凭回忆和想象,多少有些寂寥。
向也低头玩了会手机,再看时陶燕坤已经垂下脑袋,似乎睡着了。向也忍不住探身凑近一些,之间嘴巴微张,鼾声隐约可闻。陶燕坤今天没擦口红,呈现纯粹的浅红色,唇纹清晰可见,稍显丰满的唇形很是诱惑。向也难以自已舔舔唇,已经不记得上回亲她的时候有没有吃到口红,相较之下,让他的初吻戛然而止的一巴掌可印象深刻多了。
真是越疼的伤口越难以忘怀。
向也搔搔自己嘴唇,收回目光。
向也这边点漂,等了一会浮漂下移动,他赶紧提杆收线,一条巴掌大的小鱼挣扎露出水面,他用渔网将之捞过来。
是一条一斤多的鲤鱼,平淡无奇,聊胜于无。
而另一边陶燕坤以及她的鱼竿依旧安然如石。向也重新串了鱼饵,鱼钩下水。
闭眼小憩前,向也掀起眼皮往陶燕坤那边瞥,好家伙,还在睡呢。
向也只是假寐,听得铃铃铃声音,陶燕坤那边鱼竿加了铃铛,点漂时能提醒她。
可能她睡得太沉,加了铃铛也徒然。
向也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