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爷一直站在一旁,将整张图都尽入眼底。这时候才开了口,吐出了一个字:“虺。”
“灰?”赵明皱着眉头:“画上有灰吗?没有啊?”
陈寒想了想,总算是从异兽中找到了对应的发音,她试探问了一句:“是可以修炼成蛟龙的虺吗?”
祖师爷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冷,他道:“是这个‘虺’,但他不是水蛇,是钟山烛阴之子,盘古之后。”
传说和真相永远隔着一条渡不过去的河。陈寒从小就从疯道人那里知道这个道理,也知道天上和世人耳kǒu_jiāo传中的形貌也有所差异。但祖师爷开口就将故事里作为自强不息,从小蛇翻身成应龙的、几乎和鲤鱼跳龙门一样,列为挨家挨户用以激励底层少年奋学的例子给推翻了个干净。
钟山烛阴是什么样的存在。传说他是钟山之神,是盘古的一部分。甚至有人认为它“睁眼为日、闭眼为夜,呼为风雨、吹为雷电”的这种形容和三国时期对于盘古的描述极为相似,烛阴很可能就是开天辟地的盘古。
陈寒上过天,听少羽讲过课,自然知道烛阴和盘古不是同一人。盘古开天地,定乾坤。但他的一部分确实化为了烛阴司掌日月风雨,直到后来诸神渐渐诞生。
而虺呢?在传说里他是条毒蛇,修五百年化蛟,千年为龙,完全是个从底层上来的奋斗青年。
正是因此,烛阴作为神仙,即使是在如今,也是极为高位的古神。虺这种在众人印象里里,不过只能算是条特别的毒蛇一样的存在,实在是不好和烛阴扯上关系。
话又说回来了,奋斗青年的形象都立好了,现在权威却说他哪里是什么自强典范,根本就也是个出生就已经躺在人别人奋斗天花板上的、含钻出生的二代。
陈寒受得冲击有点大。
陈寒喃喃道:“虽然我知道一般来说都是有差异的,但这差异是不是大了点?几乎就是翻面了。”
祖师爷道:“虺是烛阴之子不错,但他当年掀起了大战,妄图挑战天帝之位。不过很快就失败了。”祖师爷半合下眼,轻描淡写的带过,“虺已经死了,但天罚不够。天帝将他的名字划去,让他堕为妖物——或许这就是为何在后世的故事里,他是条水蛇的原因。”
“不过虺毕竟身怀烛龙血脉,所以即使堕成了‘水蛇’,也没人敢说他不是应龙。大概这就是为什么后世认为‘虺’这种蛇能修成应龙。”
赵明听懂了:“所以也就是说,虺其实是个二代,但因为惹毛了老板,被革了名字除了名,所以后世将它当做蛇?”
祖师爷点头:“对。”
赵明问:“道理我都懂了,那这香案供着的到底是西王母,还是虺啊?一般来说这个姜大师是不可能知道那是虺的吧?所以她供的是西王母?”
祖师爷看着香案,眸光里的黑色渐浓。
他没有回答赵明,赵明将他的沉默当做了默认。
陈寒却持着完全不同的想法,她看着香案上的贡品,和那副诡谲神秘的石拓画,心里总是觉得这位“姜大师”是知道虺的,她不仅知道,她买回这张图,或许根本就是为了供奉“虺”,而不是随处可寻到画像的西王母。
最终这幅拓画还是被他们取下来带了回去。
赵明说得好,这位姜大师闻风而逃的这么快,还不兴人那点东西回去作证据找她?
陈寒觉得既然没人会报案警察也就不会知道,警察不知道就不可能留案底,便也赞同了赵明的行为,甚至帮着卷好了卷轴装袋。
自此x市的事情从头至尾也算是结束了。只是他们的师父“秦青”至今不知所踪。陈寒原本以为他应该是会在附近看着的,但如今她都将事情解决了,秦青都没有出现,她不由的对自己的想法产生动摇。
赵明倒是觉得这没什么奇怪的:“打不过还不兴逃跑吗?我觉得师父肯定先跑了回去找救兵,毕竟他又不知道我们回来嘛!”
陈寒觉得有道理,一行人便打算回s市了。算算时间,陈寒请的假也不剩下几天了。
因为有祖师爷的瞬息千里,他们倒是省了路上的时间,一个眨眼便回到了s市的家里。祖师爷松开手,两只像考拉一样分别抓着他两只胳膊的废柴神仙这才松开了手。
赵明到了家就絮絮叨叨的喊累,陈寒则是将从姜大师家里取回来的东西叠一叠塞进了鱼缸,那副画就卷着搁在了鱼缸下的木架子上。
把东西收拾好,陈寒提着行李准备去收拾。然而她才刚走到玻璃房,就先看见玻璃房外的花园里,有个长发的男人坐在他们家的秋千上,懒洋洋的晒太阳。
陈寒说手里的东西砰得一声砸下,玻璃屋外的男人听见了动静,慢悠悠的回了头。
那是一张俊秀雅致的面孔,却有着一双纯金色的瞳孔。他神情温和,人却连睫毛都仿佛带着金光,气势惊人。
赵明听见了摔东西的声音,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一边撸袖子一边问:“怎么啦,怎么啦,要帮忙吗?”
陈寒镇定的站在原地,不愿向这位不打招呼就登堂入室的闯入者露怯,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她对赵明冷静吩咐:“喊祖师爷报警,咱们家进贼了。”
玻璃房外的人听见声音,哈哈便笑了。
他下了秋千,眉眼间透着笑意。男人走进陈寒的位置,伸手敲了敲玻璃房,伸手指了指客厅,示意陈寒替他开个门,他进来解释。
陈寒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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