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泽君真的待她和别人不同。
虽然他不记得自己,甚至完全对她没有印象。
沈昭昭明明记得在刚见到他时,天泽君刚刚睡醒,语气慵懒至极显然心情还算尚可。他喜怒不定是因为你不知道他会不会在下一秒就发难杀人,而不是指他的脸色时常阴沉不定。可以这么说,天泽君最常见的表情是带着笑意,或轻慢或嘲讽,没人能猜出他现在是真的高兴或者愤怒。
绝对不是在面对自己时那黑的犹如锅底般的脸色。在面对自己时,他的情绪有一些微妙的失控。
至于大牢……沈昭昭从来没有来过类似的地方,自小沈泠对她是极尽宠爱,端的是锦衣华服娇宠着长大,这些个腌臜地方她自然从来没有去过。但没去过,不代表没有听说过。
天泽君为人狠厉,手段多样,将人折磨的生不如此方法多了去。能被他直接按死的,有时候当真算是幸运。那些活下来的人,被他压在了魔界之下的魔窟之中,那里魔气充盈,暗无天日,对修士来说是堕落的深渊,是难以摧毁的噩梦。
即便是后来被晏长庚放出来后,也变成了人不认,魔不魔的“东西”,神识不清,形神癫乱。
可她现在待着的地方,可是和那传说中的“魔窟”完全没有关系啊……若是天泽君将她投入那样的地方,只怕根本不用两个时辰,她就被啃得渣也不剩了。
沈昭昭拖着下巴情不自禁的思索起来。他板着脸,一本正经叫人将自己拖下去的时候,那模样可真像是深思熟虑后的打算,好像总忍不住似的欺负自己,真要下什么狠手又有些……算是舍不得么?
她微微怔忡,甚至不认识自己,哪里来的舍不得?
沈昭昭不信这个邪,分明自己都仍然记得,怎么天泽君就想不起来了?她一定得找到方法让他想起自己!
她正一会皱眉一会咬唇的想着事情,便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向着她这个方向走来。沈昭昭以为是刚刚压着她过来的魔族,便头也没抬的回道:“你们魔尊让我出去啦?”
这才多久,这就放她出去了?天泽君这么沉不住气?
脚步停了下来,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沈昭昭有些奇怪,从地上坐了起来看向来者。这一看不要紧,她微微睁开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
眼前不是那面目狰狞带着红丝的高阶魔族,而是一个面目白净的姑娘。她身量高挑,长发高高竖起,虽是一身长裙却半点不拖拉,在腰间利落的束了一根腰带,更衬的她如同一株亭亭玉立的荷花,风过不折。
沈昭昭看了好一会,才不确定道:“……卿凤?”
虽然变化颇大,可那一笼弯弯的柳叶眉,似情含情的眉目倒是还有几分当年的味道。
果然,那人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怔愣了一下,抿了抿嘴划出一个矜持的弧度,笑道:“真的是你啊,沈昭昭。”
沈昭昭险些忘了,在这个时空中卿凤是玄光宗的叛徒,她不仅仅是玄光宗的叛徒更是整个修仙界的叛徒,因为她抛弃了师门奔向了十恶不赦的天泽君,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她的名字永久的从修仙界一切记载中划去,像是鬼魅一样的生活在了魔族。
原来的卿凤不是这样的。沈昭昭仍然移不开目光,只是因为卿凤给她的冲击实在有些大。
卿凤也是千娇万宠着养大的,她的师父对她就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师兄师姐都对她爱护有加,她天赋虽算不上万里挑一却也是难得一见,故而宗门中对她一向重视,从不会委屈了她。小时候她也时常和沈昭昭斗气,满目是娇娇的女儿娇态。
可是现在呢?
她的眉目染了风霜,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那身娇憨的气质全然褪去,站在沈昭昭面前的是那个不顾一切,奋不顾身的孤傲身影,她放弃了修行放弃了生恩养恩的师门,放弃了之前自己的所有,飞蛾扑火般的飞向了天泽君。
卿凤将自己燃烧殆尽,留下了一身孤绝傲岸,坚硬冷刺。
沈昭昭也曾陷入过那样的境地,在千夫所指之时,她也选择随着晏长庚一起跳入无间深渊,她理解卿凤那样的心境。
两人的感情从来都不算多么好,可在这个时候,沈昭昭看见卿凤心中却再也没有了曾经那些小孩子气般的隔阂与不满。
“果真是你啊。”卿凤像是舒了一口气般。
沈昭昭愣了愣,回过神来:“你是特地来看我的?”
“我刚出了个任务回来。”卿凤一边说着一边将零散的发丝拢到了自己的耳朵后面,磊落的笑了笑,“听他们说,天泽君收下了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长得很漂亮,漂亮的像个狐狸精。”
……狐狸精。这可不算是什么好的夸奖,沈昭昭忍不住想到。
“漂亮的像个妖精似的,我在这世间也虚晃了许多年,唯一能想到的人就只有你了。”卿凤说道,曾经最让她无法忍受的就是沈昭昭那张漂亮到了过分的脸蛋,为此不知道闹了多少次,她最听不得别人夸奖沈昭昭长得漂亮而将她比的一无是处,如今,倒也是可以坦坦荡荡的说出这样的话。
沈昭昭有些诧异的看向她,见她目光平和对着自己微笑,不知道为何反而有些微微红了脸颊。
“我原先是想要来看看有谁会长得比沈昭昭还漂亮。”卿凤接着道,“听说天泽君还将她带上了床……”
连在天泽君身边这么多年的卿凤都不敢称呼他晏长庚。
说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