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伸手为她夹了面前的一道松鼠鳜鱼,苏令蛮细细嚼着,明明肚里饿得慌,偏还要保持十二分的仪态,苏文湛却看出了不同:
“阿蛮妹妹,你这丫鬟倒是不差。”
从举著的姿势到夹菜的动作,都如行云流水般,与世家的丫鬟不差仿佛。
苏令蛮放下筷:“多谢堂兄谬赞。”
苏玉瑶硬是要坐她旁边,扯扯她袖子注意另一桌还未见过的生面孔,团花织锦蜀绣褙子,青色半褶裙,面上太太一团和气:“见着我那姨姑奶奶么?”
苏令蛮小声道:“见着了。”
“以后离着她远些。”
苏令蛮虽不明所以,却从善如流,两人絮絮谈论间,却听对面一道细细柔柔的嗓子道:“食不言寝不语,阿蛮姐姐恐怕是边疆待久了,不晓得京畿的规矩。”
这是指责她没规没矩了。
苏令蛮莫名看去,却见一鹅蛋脸尖下巴的清秀小娘子正拄着下巴笑嘻嘻看她,心中不免好笑,这人着实没脑子,连对桌的大辈都在聊些家常,便是针对自己,也未免落了下层。
“这位妹妹是……”
“哪里是妹妹,”苏玉瑶笑嘻嘻道:“阿潇表姐都及笄了,叫阿蛮姐姐不大合适。”
柳潇潇自然当苏令蛮几人是乡下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何况她来这,也不过一个季度做上三身衣裳,而苏令蛮一来,非但让苏玉瑶另眼相看,便是大表哥……
她偷偷觑了一眼,正要说话,却被苏和安哈哈打断了:“表妹,吃菜,吃菜!”
苏文湛偷偷朝苏和安树了个大拇指,三房的阿江嘟了嘟嘴,她这两边都不喜欢,只默默吃菜。
另一边却已经在说起苏令蛮明日入白鹭书院之事,苏政听出些苗头:“你是说,邀帖是景先生送来的?”
景春来除了授课之事,从来不管事,光光挂了个院长的名头,这事蓼氏不知,苏政却是知道的,听闻苏令蛮能让其另眼相看,不由面上凝重了些,匆匆扒了几口饭,将碗筷一撂,人便起身去了外书房。
苏棣显然也坐不住,纵大房三房夫人在管家权上有争斗,可朝堂之上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也起身出了去。
老夫人仿佛习以为常了,磨着没牙的齿慢吞吞吃那些软烂的菜,半晌才想起道:
“大媳妇,孩子们千里迢迢的过来,阿蛮又是要上书院的,我们可不能短了她,一会你让人从我这取个一百两银子送去,莫要亏待了人家。”
蓼氏哪能真让婆婆贴体己银子,忙道:“媳妇正要与您老人家说,一会我与老三媳妇一人送个一百两过去,还有碧涛苑也要再添几个人,小娘子们身边的丫鬟,回头也得记在册上,身价银子从公账上出……”
熟门熟路地将安排说了一道,旁边三房陆氏却垮了脸,心道这大嫂要做好人,作甚要将自己拉进去,既是要给,总不好只给苏令蛮一人,这样一下子便又要三百两出去。
二房媳妇龟缩着,见老夫人眼抠抠地过来,打了个激灵,忙道:“媳妇手头紧,一百两怕是拿不出来,一会凑一凑,每人给个五十两给大嫂送去。”
老夫人这才满意地“恩”了一声。
苏令蛮在旁听到要添人,不由皱了皱眉,她身边两个丫鬟,本就比苏蜜儿与苏珮岚多一个,若再送人来,总是大丫鬟,委屈谁都不好。
何况,回头居士来了,她还想跟着去学针灸药理,再跟个半途来的,总是不爽利,打定主意一会必是要想法子推了,只默默地捡米吃,待觉得有七八分保了,便不肯再进。
许是胖怕了,她格外听从居士的嘱咐,飨食吃得最少,苏玉瑶羡慕地看着她纤细的腰身,也放了著:“阿蛮姐姐这般瘦,阿瑶也得学着少吃些。”
苏文湛笑她:“那阿瑶百味斋里每日的点心,不如一并减了吧?”
“那不成。”苏玉瑶头也不回地道,娇嗲道:“大兄答应阿瑶的,可不能反悔。”
苏蜜儿噗嗤笑了声:“阿瑶姐姐恐怕不晓得,阿蛮姐姐从前可是……”她神秘地一笑,柳潇潇觉出点苗头:“是什么?”
“不如我来说了罢。”苏令蛮不大在意地道:“从前我胖的大约……大约有两个阿瑶这般大,好不容易瘦下来,便不敢多吃了。”
苏和安一口饭险些没吃进鼻子里,着实是想象不出来这般貌美的小娘子胖成两个大是何等模样,苏玉瑶也睁大眼睛:“当真?”
苏蜜儿觉得没劲,不再说了,苏珮岚笑笑,羡慕道:“当初阿蛮姐姐瘦下来时,定州城里的人,可都是惊呆了的。”
苏令蛮并不爱谈这段过去,毕竟与之伴随的,是常年的冷遇和热嘲,转了个话题说起了旁事。
不一会,飨食完毕,老夫人与蓼氏便领着小娘子们,将序齿重新排一排,免得叫差了。
这一辈里,苏令蛮仍是排了第二,苏珮岚大些,第三,而苏玉瑶只得到了第四,接下来便是苏蜜儿,三房的嫡长苏绫江,庶次女苏洛儿。
至于苏大娘,自然还是国公府出嫁的嫡长女——至于上三年定州送来的几个,却是不再排进去了。
苏玉瑶显然对第四不大满意,可论年龄,也无可推脱,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序完齿,一窝蜂人便乌压压散了去。
苏令蛮这一日过得刺激,也带着绿萝与苏蜜儿一行人一道回了碧涛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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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荣禧苑内。
蓼氏散了头发,却见难得进门的国公爷敛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