桅杆上的帆布猎猎作响,甲板上,船舷边,张大亮放下胸口的远望镜,眉头深皱,若有所思。

风大,吹得人站不稳脚跟,张大亮紧握着扶手,指骨发白,节节隆起。

柱子迎风艰难上前,随着他视线远眺。

“今日这风好像不对劲儿”柱子大声喊道。

海风呜咽,人声仿佛被吞走了一半。

张大亮使劲点点头,朝着天际处张望一番后,难得正经了神色,忧心忡忡道:“兄弟,这风诡异,风帆卸下来稳当些,去叫些兄弟过来”

张大亮直觉敏锐,凭着他的经验,躲过的大小海难无数,全船人也都以他为马首。

这几年走南闯北,柱子也老成稳重许多,早不是当日那个登船后连南北都分不清楚的愣头青。

柱子信任他,当下也不多问,点点头,说了声“好!”便转身疾步朝着船舱走去

现在已经临近西河城海域,还等上半日光景,便要靠岸。归家心切,他虽然激动万分,却也不敢马虎大意,尤其是在这关口时候。

不一会儿,甲板上呼啦啦冒出来十来个光身黑背的汉子。

桅杆上的绳索捆绑牢固,汉子们有条不紊的分成两拨,弯身解绑。

海风咆哮,海面上旋涡一丛连着一丛,好似幽暗之处蛰伏了未知巨物

一个大浪翻来,无数浪花拍打上船舷,船体突然倾斜。

“啊”一声大叫,汉子们滋溜一声,朝一边滑去,有些大意没抓稳的,被甩进了海里。

第189章:艰难

“快,快,丢绳子救人”

“快,快,快卸帆,转舵,转舵”张大亮厉声大喝,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慌乱间,他转头习惯性的朝身后船舱看了一眼,脸色突然就变了

海水倒灌,往仓里激流而去!

“快,柱子,铁头,大石,仓里进水进水了!”张大亮吼得更大声,夹杂着海风的阵阵呜咽之声,催得人心更加慌乱。

柱子艰难起身,还没来得急迈开步子,又是一阵大浪涌来,兜头盖脸,把他浇成落汤鸡。

海风更大了

海浪随着海风狂卷而起,波浪滔天,把这一叶小船,如玩物一般,卷起抛下,抛下又卷起,好似一个顽童,嬉弄大水里的蚂蚁一般

风帆终于被解下,但似乎没起到丝毫作用,船上的人随着海波颠簸,一会儿被高高抛起,一会儿又被甩出去。

“噗咚”,“噗咚”短短一瞬间,好几人都落了海。

柱子目眦欲裂,朝着海里嘶吼:“张大哥,铁头”

耳朵边呜咽的海风,如同索命的女鬼,惊得人冷意阵阵,在这惊涛骇浪中,天与地再无半分区别,到处都是海水,耳朵边,眼睛里,后背下,无一处不是,无一处不冷,好似这海水无边无尽,湮没了一切

难道今日注定要栽在这里了吗?

慌乱间,漫天的海水里,陡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突然间一切定格,风息,浪止

人影越来越清晰可见,柳叶细眉,弯弯的杏眼,琼鼻红唇,那是那是自己思念了许久的姑娘柱子诧异的睁大眼,喃喃自语:“海棠,海棠,等我,等我娶”

一个滔天巨浪打来,湮没了一切,海天彻底融为一体,天地间,再无船舶的影子。

擦干净眼泪,海棠四处张望一番,这里离姥姥的张家庄已经很远了,如果转头再跑回去,还不知道会不会遇见村里人,但如果不去张家庄,继续盲目向前走,去哪里,哪里又是安全之地,她一无所知。

心下一片茫然,此时此刻,她才觉得,原来自己自以为是的强大,也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扛不住小小一个王仙姑信口开河的祭祀

再次擦擦额头的汗珠,海棠麻木的朝前走去。

算了,不管了,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真要被天收,那也只能怪自己倒霉了!

当她双腿渐渐麻木,人也快要恍惚之时,眼前终于现出了一个村落的影子。

天空中太阳已经西斜,应该已过酉时了,一路行来,海棠口枯舌燥。

望着视野中的那小山村,海棠止住了前行的脚步,习惯性的把手往腰包里掏去。

掏了半天,里头空无一物,海棠这才后知后觉记起,自己是逃出来的,身无长物,可不是在镇上闲逛,有那闲钱买吃喝之物。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海棠苦笑一声,再次抹一把额头的汗珠子,鼓起勇气,朝村落里走去。

脚下泥地干涸,与清水村并无二致,目光所及依旧荒芜一片,四周死气沉沉。离村落越近,海棠心里的疑惑越甚。

这都过酉时了,为何村里不见炊烟,也听不到半声狗吠,难不成这是个荒村?

海棠怕狗,虽然听不到狗叫,她还是折了根老树枯枝,有了这打狗棍做依仗,胆大了几分。

俗话说,叫人的狗不咬,咬人的狗不叫,山村野地,万一被不知何处冒出的野狗咬一口,

她就亏大了,这年代还没有狂犬疫苗,死了也白死。

渐渐靠近村子,渐渐便听到了些声响,海棠心下大慰,只要不是真正的荒村,只要有些人烟,朝人说上几句好话,总能讨要些热乎饭食。

她加快脚步,往村口行去,终于走的越发近了些,那在耳边萦绕许久的奇怪声音便越发清晰起来,初使还有些模糊,此刻待完全听清楚后,海棠越是惊讶万分,居然是一个妇人在哭泣,声声泣血,很是可怜

海棠疑惑,躲在一颗水桶粗的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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