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上工友都是会识风向的,出这么大的事,以前但凡跟祁工程师家来往密切的,他们一概不再搭理,就怕染上一身骚。
这种被孤立的感觉,廖娟深有体会,主动对傅冉道:“同学一场,小冉,你去好好劝劝大梅,日子长着呢,哪能因为这点坎就过不去了。”
高矿长他爱人心里感激,不知该说啥好,默默承了这份情。
傅冉跟过去看望高雪梅,高雪梅一见她就哭了,一个劲的掉泪,看得人心疼。
高矿长他爱人出去,给她俩说话的空间。
“小冉,我不信小安哥是个坏的,他真不是。”高雪梅急得捉紧傅冉胳膊。
“我也信他不是个坏的。”傅冉忙安抚她:“说不准公安同志查清楚了,就放他出来。”
话虽这么说,傅冉比谁都清楚,甭管祁瑞安是不是汉.奸,在外人看来,他就是大汉.奸的家属,这种人一样要遭到批.判,子孙后代一辈子抬不起头。
就算他回来,高矿长怎么也不会把闺女嫁他。
此时的祁瑞安被安排在公安大院密闭的一间屋里,等同于被护住。
整个华北地区的地下组织被一锅端,就是傻子,也会想明白他们中间出了卧底,这个节骨眼上,祁瑞安出去只有两种可能。
被敌特杀,被红袖章杀。
张志刚过来给他送饭,统一的劳改饭,高粱面馒头掺咸菜干,张志刚自掏腰包,让大灶师傅卧了两个鸡蛋。
祁瑞安闷不吭声吃着,为了训练,潲水他都喝过,别说硬得跟石头似的高粱馒头。
“抽一根?”张志刚递他烟。
祁瑞安摆手:“不了,我不抽。”
张志刚自己点了根,沉吟道:“有没有啥放不下,要交代的?”
一瞬间,祁瑞安想到那个圆脸姑娘,本想让张志刚带封信给她,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关键的不能说,其他的说了没用,总之是他对不起她。
“不用了,我无牵无挂,没什么好交代的。”
张志刚摇头,捣了他一拳:“你小子,心肠硬。”
祁瑞安笑笑,没说话。
张志刚道:“这边,我们绝不会透露你任何信息,等这阵风头过去,上头会给你重新编身份,你是为国家做过贡献的人,国家不会抛弃你不顾。”
“那我倒要说声谢了。”祁瑞安朝张志刚伸手:“给根烟。”
“不是说不抽?”
“总要尝尝。”
祁瑞安嘴里叼根烟笑,擦洋火,就着火抽了口,他抽得太急,被呛了口,猛地咳起来,咳得双目赤红。
张志刚叹叹气,起身出去,人都走到门口了,又被祁瑞安喊住:“帮我给亲爹烧几张纸钱。”
张志刚点点头,关门出去。
月底下了场大雪,天气冷得不像话,百货商店到一批毛毯,有几条是染色不均的瑕疵品,杨秀英托人捎口信给傅冉,让她过去拿。
趁着雪停,傅冉去趟了百货商店,打算买回来留作给颜冬雪出嫁的嫁妆。
途径友谊广场时,傅冉瞧见广场上围了一圈人,停下来瞧了眼。
被一群学生赶着喊打喊杀的,可不就是马家辉跟他老娘。
大冷的天,娘两个只穿了件汗衫,脖子里各挂着个大牌子,白纸黑字,细数他们包庇汉.奸的罪行,两个女同志挥着棍,在后边赶娘两个走,边走边让他们高声念罪过。
马家辉那些叔伯婶娘,没一个敢露头出来说话,恨不得立马跟这娘俩断了关系。
瞎了眼的两个蠢东西,咋还把汉.奸招家里了,是嫌命太长吗!
傅冉只远远瞧一眼,就赶紧走开,杨秀英弄了两条毛毯,一条橘红印花样式的,适合结婚嫁人用,还有条老蓝色的,冬天铺盖都耐脏。
想到傅向前,傅冉央着杨秀英把两条都让给她。
“大姐,您把老蓝色也让我行不?我爹肺不好,到冬天就犯病,我想弄去给他。”
杨秀英也犯难:“这玩意难弄,要不是有点瑕疵,你去问问,起码得十张工业劵才能买到!”
傅冉抱上她胳膊:“好大姐,你就让我吧,明年开春,我给你家糖豆做身衣裳,再纳双鞋。”
杨秀英心动了:“讲真?”
“讲真。”
“成,两条五十块。”杨秀英先把钱垫上了。
傅冉不缺钱,借布兜掩护,数五十块给杨秀英,抱上回家。
颜冬青也从外回来,他去邮局给陕中的铁路工程师去了封电报,告诉他年初三过去。
“三哥,我想回趟娘家,把毛毯给我爹送去。”傅冉拍拍毛毯上落的雪,折成豆腐块塞兜里。
颜冬青没别的事,就道:“我跟你一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