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敢硬顶的。

戴铎捋了捋颔下的胡须, 仍然是气定神闲,不紧不慢, 笑着宽解他道:“王爷勿急, 但凡男儿,哪个是没有壮志雄心的?十四贝子正值青年, 有此作为,实也不稀奇。”

胤禛却实在笑不出来,他皱眉道:“可是娘娘那里?”

他不怕别的,就怕德妃不讲理地要求他保护胤祯,那他怎么做得到!

“王爷不必太过忧心,娘娘乃明事理之人,怎么会一味为难王爷。”戴铎侍奉他多年,深知他母子的心结,遂装聋作哑,胡乱和了个稀泥。

胤禛哑然,他总不能说,德妃就是这样不讲理的执拗妇人吧。

此时却听戴铎又道:“晚生明白王爷的忧虑,无非是怕十四贝子后起之秀,夺了皇上的重视,”他不客气地一语点出了胤禛内心深处的隐忧,道,“可小皇子渐渐也大了,不管王爷和其他几位爷愿不愿意,都要陆续当差理事,王爷原本和十三爷交好,可十三爷是帮不上爷的忙啦,十四爷却是王爷的同母兄弟,俗话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如能和十四爷联手,那才是高枕无忧。”

胤禛被他说得心动,他一直信奉韬光养晦之策,行事尽可能的低调,固然没有引起别人的重视,可有时候也难免有独木难支之感,如果能得老十四归心,确实好得多。

他迟疑道:“可老十四不是个听话的人,他和老八老九一向交好,更是为老八挨了皇父的窝心脚……”

“那算什么?”戴铎不以为然,“明眼人谁不知道,八王已是废了,皇上御殿亲口羞辱他是‘辛者库贱奴之子’、‘柔奸成性’,难道他还能翻过身来不成?”

“我不是怕他下死力追随老八,是怕老八老九眼见大位无望,要拱老十四上台,就像当年大哥转而大力支持老八那样,”他有些难以启齿地说,“老九有钱,而老八的门下走狗遍布朝野……”

万一老十四在这次南征里捞取了大量军功,他怕他斗这些人不过。

戴铎给他宽心:“一时的风光算什么,究竟谁能笑到最后,还要看天心,”他提醒胤禛,咱们做的都是给皇上看的啊,“王爷现理着户部,行事一向刚正不阿,皇上是看在心里的,此次十四爷南征,若王爷能尽心给他筹备粮草,皇上就会知道,王爷行事纯出于一片公心,绝无私心,届时对比接手八爷势力的十四爷,皇上会喜谁,憎谁?”

胤禛恍然大悟,喜得拍手道:“先生一言,真叫胤禛如醍醐灌顶。先生说的是,老八上蹿下跳拉拢了那么多人,朋比党奸,连皇父的眼色都不看,皇父早就看不惯他了,老十四若是接纳了老八,就是自寻死路!”

果然只有戴铎才有这样细致的心思,他暗暗叹息,他不是没有招揽过比戴铎更有名气和才华的幕僚,可始终还是戴铎最合他的意,不用说就猜得到他的心思。

才高兴了不到一会儿,他忽又想起一件事,转而叹道:“可惜年姑娘香魂早归,不然有年亮工在,我无忧矣!”

戴铎也惋惜之极:“真是天意弄人,若年姑娘还在,年总督必是站在王爷这一边的,有他钳制十四爷才是最好不过。”

年家本是胤禛的门人,家主年遐龄为官清正,颇得圣心,皇帝特指了遐龄之yòu_nǚ给胤禛做侧室,谁知年姑娘没福,还没出嫁就意外夭亡,这桩姻亲就没结成。

而后来年家二爷年羹尧由直阁学士外放四川巡抚,上任后机警权变,先是顶着白莲教红花会的压力,后是面对农工党,都做得很好,不仅安抚住了人心,还纠集省内之士绅义民,编练出了一支兵马,康熙皇帝对他大加赞赏,已将他提拔成了四川总督,全权处置四川境内之事。

等十四到了南方,年羹尧是必要与他共事的。如果有一层姻亲关系在,何愁年羹尧不为他所用?

到了这会儿,胤禛反而真心对年家姑娘的“过世”升起了一丝惋惜之情。他从已经模糊的记忆里扒出那个冬日午后的少女,她雪白莹润的小脸,和娇俏端庄的模样,不由发出了长长的叹息。

这种惆怅之情只持续到了他回到后院,这天是福晋的日子。一进门,就见福晋乌拉那拉氏正坐在正屋的椅子上理事,一身蜜合色小袄,髻上垂下绿莹莹的翡翠簪子,气度幽娴贞静,令人见了觉得舒服。

见他进门,乌拉那拉氏起身福礼,拿着手里的单子笑道:“咱们旗下年家老两口要去四川看儿子,我给备了些礼,爷快来看看,这单子妥不妥当?”

胤禛忙问道:“可是年遐龄家么?咱们府上与他们家竟还有来往?”

乌拉那拉氏柔婉地笑着:“我想着,年家二姑娘虽没正经嫁过来,论名分,到底是咱们家的人了,我也疼了她那么多年,可怜二姑娘年纪轻轻就去了,她父母还不知道多少伤心,便自作主张,平常将她们家也当个亲友走动。爷不怨我吧?”

她心里也自得意,凭着重活一世的优势,她当然知道年羹尧此人对爷的大业有多大的用处,这也是她为什么心里对嬿婉憎恶非常,面上却也多加拉拢的原因。

之前她就在年家那边埋了后手,怕爷训斥就没告诉他,可现在不就用着了么?

胤禛那头果然顾不上追究她自作主张的过错,闻言喜道:“福晋有心了。”甚至难得夸赞了她一句,“吾妻诚为贤内助!”

他来回踱步,忽而抬头问道:“年遐龄怎么突然要去四川了?战火一起,那里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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