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爹的事情,小春又伤心了起来。

总归一句,都是他这个不孝子牵连亲爹,要是他不回来就没事了。如果不回来,爹说不定乐得每天在大街上绑人,也不会有人伤他一根毛发。

云倾在床沿坐了下来,拿着伤药轻轻替小春身上的伤口上药。等药上完了,又抚着小春的脸庞,看着、望着,完全忘了自己身上还在渗血的伤。

大军在外,刀戟声嚣,被围困的俩个人之间,沉默却无声地蔓延着。

小春再想,倘若今日云倾的援兵赶不回来,那么等禁军破门而入,他与云倾是否就命丧于此,什么恩恩怨怨的也恨不了、报不了,一切便结束在此时此夜。

想及此,小春又笑了出来。

从前听五师兄六师兄游历归来,谈论那些江湖仇杀恩怨纠缠时总想,哪有那么多人好恨,哪有那么多仇好报,然而今日轮到自己了才晓得,原来真是有的,真有血海深仇、情债冤孽这回事。

「你笑什么?」云倾轻声问道。

「你想不想听我说件事?」小春问。

「你说,我都听。」云倾回答。

「你了解当年兰家、单月儿和我爹娘究竟是什么纠葛吗?」

「回回即将南侵,兰壑建言出兵,宁王领兵灭了回回。那女人怀恨在心,便挟怨报复。兰壑入狱,赵凝春劫狱被擒,拖累稚子连诛,但似乎有人偷龙转凤,救了你一命。」云倾把自己所了解的说了出来。

「这就是全部了?」

「是。」

「你可知道师兄为什么那么恨你?不……其实他也挺恨皇帝的……」

「谁理会他想什么。」云倾哼了声。

「你这人就是这样,不想理会的,就算人家逼到你面前来,也不去问对方到底恨你恨些什么。」小春苦笑两声,缓缓道,「连我这后来才想通的人,知道的都比你还透彻。我把从师父那里听来的、你那里听来的、我爹那里听来的,全部和在一起,慢慢讲给你听。你总得知道大师兄为什么恨你……」我又为什么得离开你……

小春开口说:「一开始是皇帝的错,听闻回回公主倾国倾城、容貌举世无双,便强要了她,而且不慎还让她生下了你。后来虽说有把你们母子接回京城安了名分,但回回一直有野心南侵,月妃也连连与回回联系。

后来兰壑建言出兵,我爹便领命率兵出征灭了回回。但皇帝一直骗月妃她的国家安好,等到月妃接到消息得知回回灭亡时已经太晚,她成了回回亡国的罪人。

谁都没料到一个小小的女子城府竟然如此之深,为了复仇,她先是让喜好美色的皇帝看见兰家那名比女子还美丽万分的么子兰馨,引得好色的皇帝入了圈套,又在兰壑出嫁女儿的晚宴上派人刺杀到场的皇帝,并将矛头指向兰壑,诬指兰壑密谋行刺。后来兰壑一家入狱,么子兰馨却被接入宫内。皇帝看上他的美貌,不顾他为男子之身,竟纳他为男宠,夜夜命他陪伴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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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娘,因为兰壑在她绝望无依时给她一顿简单的饭菜、送她一件袄衣御寒,叫丧志失意的她断了求死的念头,从此将兰壑视为恩人。她在晓得兰壑受困囹圄后,走破两双鞋,拜遍朝里的大小官员,见无人能够救得了兰壑,最后决意冒险入天牢劫狱,却落得失手被擒、而我也被人从湮波楼里揪了出来一起锒铛入狱的下场。

至于我爹当初则因被远派边疆鞭长莫及,赶回来时已无力回天,哀莫大于心死,从此便离了宁王府,舍弃王爷的身份,守着我娘的湮波楼再不过问朝廷之事。」

小春吁了口气,停顿半晌,续道,「事情听起来简单,但仔细想想,却全然不是那么单纯。我师父说过,百年前药人便是因朝中多名兰家重臣合力上谏,才叫皇宫革除食药人的陋习。倘若兰家当时便有如此能耐动摇皇帝决策,那百年下来兰家所植于朝中的势力,便是更加可观。试想,父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首辅,俩个儿子分别为吏部与刑部尚书,再加上文渊阁、翰林院内门生遍布,这么势力庞大的一家,足以和皇权相抗衡,又怎么能留得住。

所以皇帝本知道兰家无辜,但不可能容忍如此威胁在他身侧,刚好月妃又在这时完美无缺地用计嫁祸兰家,皇帝当然乐得顺水推舟,假装什么都不晓得,任月妃干政勾结朝臣,最终铲除兰家盘根错节于朝廷的人脉。而后人都死光了,皇帝还是双手干干净净的天子,一切罪名让月妃这红颜祸水扛了,不知情的天子仍然英明神武。至于我娘,她只是想救自己的恩公罢了。但却碍于当朝的十四王爷——皇帝的弟弟宁王正疯狂地爱慕她这个出身风尘的烟花女子。于是皇帝双目一闭,眼不见为净,既然她身陷天牢那也就不用救了,连小的一起斩了也好,省得怀了皇家声誉,污了皇族血脉。」

小春本是空洞看着床顶的双眸忽然转了过来,凝视着云倾。

云倾被小春看得心里忐忑,不知小春接下来又想说些什么。

「其实……大师兄当初对你那么执着的时候,我早就该料到这些了。大师兄绝对不会在意一个与他不相干之人,所以你的身份必是与大师兄身上的血债牵扯极深。但是和你在一起之后,我一直叫自己别往坏处想,一切铁定不会那么糟的。也许你和师兄只是有些小过节,而且你这么好的一个人,只是少了人关心,才会变得爹不疼娘不爱的,外人面前冷冰冰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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