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似乎梦见小春了……
那人高了、瘦了,却还是像以前一般笑着,开口便是一堆乱七八糟的胡话。
云倾掀开被褥走下床,站在窗口往外探去。
地上积雪深厚,京城的天总是如此,冬里老下雪,盖得四处白茫茫一片。
小春那年在这儿过冬的时候,就嘀咕过不喜欢冷天,小春也不喜欢雪,雪一降,他便会想起那年他和他娘被送上刑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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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在小春眼里不是白色,而是红的,是血,殷红触目的血。
云倾明白,却还是硬让小春留下来,只因自己在哪儿,小春就必须在哪儿!他以为这是必然,两个人不当分开的,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们得生死两隔,距离远到再怎么伸手,也够不到对方。
做梦了,其实他老是做梦。梦见小春,梦见过往的一切。纵使醒来不见那人令他怅然所失,然而有梦比无梦好,没了梦,小春便真真正正从这世上消逝,再也不得见了。
窗台边空着的玉瓶有些奇怪,云倾多望一眼才发觉,原来上头置着的桃花不知何时竟不翼而飞。
地上几片淡红色的花瓣还留着cǎi_huā贼的脚印,他愣愣地望着那些不属于自己的痕迹,不禁回想起方才鲜明得过于奇怪的梦。
云倾忍不住翻起自己的手掌,看着上头血迹斑斑的伤痕,伤痕是真的,血还尚未凝结。他颤着手,小心翼翼探入怀里,竟然摸出了与梦中所见完全一模一样的羊脂玉环。 云倾脸色忽地惨白,震惊不已。
怎么方才那被他以为是虚幻的梦境竟非假是真,小春回来过,他真的回来过。他送来这只玉环,却也带走那枝桃花。
然而看着这玉环,再想起那人下药让他昏迷,又祝福他与兰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的话语,云倾愤怒得脸色由白转黑再由黑转青,浑身震颤不已。
究竟是为了什么?以为他死了,原来他还活得好好的!可明明回来了,却又离开他?见着面后不由分说,再将他塞给那混帐?
他竟然如此大胆,敢这么对他!
「赵小春你这混帐东西——」
两年多来的怨气顷刻爆发而出,云倾愤怒地一掌打向窗边矮柜,怒气一扫,连着矮柜在内,相连的窗子与白玉瓶全都化为碎屑,一阵巨响,墙面同时凹陷一大片,龟裂无数处。
他为他心碎落泪不能自己,为他失魂落魄行尸走r_ou_,他却骗了他!
他没死、没死,却整整两年半的时间没出现过一次。
而今好不容易出现了,却说出那种话来!
「混帐东西……」云倾怒吼着,红着双目咬牙切齿道:「你走、好胆你就再走!我东方云倾发誓,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你给找出来!」
小春对云倾说完那番自以为潇洒的话后,等云倾睡过去,随即踉跄地翻过端王府高墙,颠颠倒倒的往外头冲了出去。
他在京城里头晃了几圈,浑浑噩噩地走着,手里头的桃枝扫打着街角墙壁,浅红的花瓣散落一地,最后只剩一截枯枝。
天越来越暗,讨人厌的雪也越下越大,当他回过神来,发现坐骑老驴不知跑往哪儿去,风雪刺骨的大街上半个人都没有,只有冷风飕飕陪伴孤伶伶的他。
「唉……到头来还是只剩一个人啊……」他仰天长叹一口气,扔了枯枝,扒了扒一头乱发,抚平身上起皱的衣裳。
小春抬起头来,发觉眼前矗立着的,是京城之中最为富丽堂皇,居住着真龙天子的恢宏宫殿。
他那个认没几天的无缘爹就住这里头啊,老皇帝死了之后,竟是换自个儿的爹坐上龙椅,这感觉还真是奇怪。
云倾那头,自己也该放宽心了吧!既然云倾如今已经和大师兄在一起了,那他理当成全他们,让他们平平静静欢欢喜喜地过下去。
他……得祝福这两人才是的啊!那两个人可以相互喜欢,再也不争来斗去、杀来砍去的,不是很好吗?
算了、算了,做人要有气度一点,小春不停地念着:「别芝麻绿豆眼,小肚j-i肠,见不得别人好了!」
反正都出来了一趟,见过云倾,晓得云倾安好无恙便成。他答应了师父师兄要早些回去的,也是该回去了。
只是,瞥了瞥前方红墙黄瓦的雄伟宫阙,心里兴起了那么点不舍。
总也是该见见爹的吧!出来一趟不容易,得打过三关呢!说什么也得看看爹、探探那些老朋友们,让他们都晓得他还活得好好的才行啊!
心念这么一转,不去执著于云倾,心头这才放开了些,没那么痛了!
小春翻入皇宫高墙,使着那身来无影去无踪的绝顶轻功,蹑手蹑脚地偷偷闯入皇宫大院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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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出谷身上没带多少药出来,但那几样常用的还是有的。靠着所向披靡、能让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真心话小药丸」,从太监嘴里问着了他爹睡哪儿后,十分顺利的便进入了皇帝寝宫之中。
四周围洒了些瞌睡粉,侍卫宫女迷迷糊糊的全睡了。小春蹑手蹑脚地爬上龙床,看着他老爹睡时磨牙兼流口水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拍打他爹的脸。
「爹、爹啊!醒醒,小春来看你了!」小春捏着罗绮上了年纪却还皮光r_ou_滑的脸颊r_ou_,轻声叫唤着。
罗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眨了眨,还不晓得自己看见了什么。
「爹啊,我回来了。」小春横卧在金玉枕旁,只手撑额,整个人就压在被褥之上,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