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太尉,”李允之思虑了一会,“可是太尉,如果此时对北蛮用兵,一是粮草筹措不及,二是恐怕毓江王会趁乱造反。”
相里若木严厉的眼神看得他身子晃了一下,几乎要後退,心里後悔万分,怎麽会知道北蛮来得这麽快,这麽不是时候。
“你在毓江王那里有眼线,北蛮的王就没有眼线吗?”相里若木一句话让他如梦方醒,悔恨不已。
这朝局里的事,北蛮的王何尝不是洞若观火。李允之攥紧拳头,咬了牙,“李允之愿立军令状,三个月内扫平毓江藩国。”
“笑话!”相里若木冷哼一声,“倘或你三个月内打不下毓江藩国,北蛮就要打到我的府门前了,那时候太尉府三分之一的兵马,一多半的粮草都已经被毓江王牵制住,这个江山就拱手送给蛮子了。”
李允之垂下头无言以对,相里若木恶狠狠地盯著对面的地图,“不发兵,我哪里都不发兵。”景曦渺看著他手里的匕首猛地飞出去,扎进北方的地图,“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他们赶回北原的冻土上去。我要把这个版图边界向北──扩展千里。”
“太尉,那眼下就只有延续先帝的和亲之策了。”李允之说的战战兢兢,太尉平生瞧不起的便是先帝送女人保一时和平的行径,可是今日,竟然也被逼到这个份上。
相里若木转回头看著景曦渺,景曦渺黑亮的眼睛躲闪著。“皇上,生在天下,倘或天下覆灭,还有什麽不会被毁灭呢?”
景曦渺不回答他,在桌子底下攥了自己的衣袖。
“你自己挑个妹妹吧,挑中了就把她送给北边的蛮子,给你的王朝换来一年两年的喘息机会。”相里若木说的不再和缓,他直视著这个少年天子。
景曦渺微微张开口,痛苦地喘气。
相里若木转过身,背冲著景曦渺,面向将军们,“为了稳住天下,景姓的天下,明天早晨,皇帝──亲政。从明日开始,停太尉府的蓝批,改为皇上的朱批,以後皇上的圣旨上不再加盖太尉印章。明日皇上回宫亲政。”
景曦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第一次待在这个王朝决策的首脑里,这一个晚上,他看著这些人商讨决策,太尉的命令一道道从这里发出去,被急使们发往各地。明天太阳落山的时候,这个广阔国土的大部分地方都会接到太尉不同的命令,以及一道相同的命令──皇帝亲政了。
将军们在听到皇帝亲政的这一刻没有异议,因为军权仍旧在太尉府,所以实质没有变化。但是他们必须用皇帝的亲政做个幌子给天下人看。
相里若木不动声色地因势利导达到自己的想法,这一刻他不是相里若木而是太尉,所以景曦渺不能拒绝,因为他现在也不是景曦渺,而是唯一的合祖宗家法的能够稳定时局的人。武将们也不会反对,因为天下倾颓之时,每个人都得守住他自己的位置,才撑得住这个天。
天色将明,辛劳一夜的将军们离开了,准备第一次早朝。相里若木和景曦渺还待在他的书房里。相里若木去拉景曦渺的手,景曦渺把手缩了回去。
相里若木叹了一口气,“今天晚上,其实我也很害怕。”
“害怕什麽?”景曦渺被吸引了注意力,抬起头看相里若木,想从他的脸上看出害怕的意思,结果相里若木看著他笑了。他有点懊恼。
“很多事情,三个郡啊,一下子说破就破了。死了多少人,十万?二十万?都可能,我还不知道。我在边境待过很多年,那的人太惨了,朝廷强迫他们戍边不让他们内迁,男人们要轮流被参与戍边,庄稼都荒芜了,蛮子经常会来,尤其是我们内乱的时候,男人们被砍死,女人们被抢走。”相里若木深吸了一口气,“有时候我会觉得愧疚很多人,不单单是对你有这样的感觉,还有那些死了的人,还有我答应过要将蛮子打回北原的父亲。我也害怕,这次的事很明显是蛮子的战略试探,只是一个部落王的部队就打出了三个郡。如果蛮子们集结成部落联盟,那麽他几乎有可能推进到都城来。我害怕这个时候毓江王再趁乱造反,我们腹背受敌。我也怕……怕你今天给我一个大难堪,说什麽都不亲政。”
“你已经把我逼到这儿了,我还能怎麽样呢?”景曦渺扭开头。
相里若木低笑,“不过景曦渺还是不错的,有种!”
景曦渺没听过那句话,不知道他说的什麽意思,抬起头看著他。小巧而j-i,ng致美丽的脸上仰著,相里若木忍不住抚摸他的头顶,“如果有一天,战事突发,而军权我无法信任地交给别人,所以我必须要跟军队一起离开这里,那个时候,你敢不敢──临危授命。”
“如果有那一天,我就有总理一切的权力了。你回来的时候,我也不会把这个权力交还给你。”景曦渺看著他,“我会把你不断地派出去,我不会让你和你的军队回到京城,威胁到我。你将一直在外边南征北战,一直到衰老,或者战死的时候。”
“那皇上能不能格外开恩,给臣一点赏赐。臣不要荣华富贵,也不要皇上的封爵,甚至死後也不要皇上给的谥号。臣只想让画工每年画一幅你的画像,皇上只要将这个画像赏赐给臣,那就足够了。”相里若木的声音很轻,嗓音温厚,就像是抚慰人一般,或者也抚慰自己。
景曦渺忍著眼泪,因为太辛苦,所以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