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上的冰柱不断搔抓小师弟的伤口,他突然间醒悟,那不是冰柱,而是老鬼的手指头,因为体温过低,让他以为老鬼拿冰戳他呢。
「放、放、放了我吧,鬼老大……」小师弟继续求。
「伤了你的女子是含冤,她的指甲里,藏的不是尸毒,而是寒江雪。」老鬼问:「知道寒江雪是什么?」
「不知道……」小师弟很可怜地答,打从娘胎出来起,他都没听过这东西。
「万仞雪山上没多少活物,就算有,身上毛发也相当浓密,而同样活在雪山上的某种虫子发展出了一种毒液,叫做寒江雪……」
「好……好诗情的名字……」小师弟吞了吞口水。
「是很诗情,只要喷少许寒江雪到动物身上,就能腐蚀它们身上厚厚的毛发,毒液还会钻入皮肤底下,腐烂掉里头的骨骼脏腑,虫子这时在里头产上数万只卵,卵孵化後,就靠那些跟粥差不多一样的体液来存活……」
这么一生动的描述,小师弟突然觉得伤口好痒,依稀彷佛里头真有些虫在爬的样子,让他的腿都几乎软了。
「那、怎么办?」小师弟哭着问。
「这样的虫毒,猗傩派解不了。」冰冷的手指来回摩擦那伤口,良久良久,终于放开,他说:「跟我来……」
听来是有解救的余地,小师弟也不忙着哭了,转身跟在老鬼的後头。
老鬼背影飘飘,脚步也飘飘,果然鬼气y-in晦,只是这老鬼不错嘛,居然愿意帮他解毒。
「你认识听魅先生?」他抱着希望问。
老鬼头也不回地答:「我就是听魅。」
「我以为你是鬼!」
「我若是鬼,此刻不就把你引进鬼窝,一口吃掉了?」
小师弟结舌,也对。
来到乱葬岗的另一头,却见一片竹林,林前竹篱笆围起一个小小院落,当中是竹子搭起的小房子,剖半的竹子引来泉水,注满院中的小池子,房里有烛光透出,却是阒无人声。
听魅先生推门进了屋子,小师弟跟着踏入,看着对方的背影,突然觉得哪里怪怪的,怪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那个、我说、听魅先生啊,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小师弟待在门边,警觉地问。
「不信任我?」听魅先生反诘。
「也不是、这个……觉得先生你的背影很熟悉,说不定咱们五百年前一家人呢。」小师弟打着哈哈。
听魅先生一声轻笑,缓缓转过身来。
被江湖中人尊称一声先生,但他外表却没有小师弟想像中来的老气,顶多而立之年,穿着随意,宽衣博带敞胸露臂,眼神猥琐邪气,唇薄脸青,双眼浮肿,眼下黑晕明显,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小师弟揉揉眼睛,见鬼了吧?这人他很熟吗?很熟吧、好像是……
「你你你、你是……」
「小师弟,别来无恙?」
「你你你!」小师弟这回真的吓坏了,「二师兄!」
二。抵债
如果眼前人是个千年厉鬼、万年僵尸,小师弟也不至吓慌,偏偏这人是猗傩派那三年前被师父赶出门的二师兄,这这这、无巧不成书也不至于巧成这样啊!
而眼前的二师兄──听魅先生,虽说脸色青白,摆着一副纵欲过度的神态,却在跟故人眼神接触的一刹那,放厉而明亮的光芒。
「小师弟,别来无恙?」
这么打招呼的二师兄,语气里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戏谑。
小师弟只觉得很不对劲,这人虽然有二师兄的样子,但却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一定不是他印象中那个老是跟大师兄谈笑风生的二师兄──
常听说老鬼会化成欲加害之人的熟友,人一但被迷惑,就会放松警戒,最後怎么被吃的都不知道,哼、他不会上当的!
二话不说转身夺门要逃,却在跨出门槛的瞬间惊恐退回,红衣女鬼不知何时已经俏生生堵在门口,启朱唇、不、是启青唇,曼妙低吟。
「乍相逢如梦里,谁承望得重会……」
歌声哀怨,但她的指甲可不哀怨,又朝小师弟脖颈刺去,幸好小师弟被她伤过一次,一见红影就退回门里,要不谁知道这回脖子会不会真被女尸的纤纤玉指给贯穿?
「含冤,去烧洗澡水。」二师兄冷冷地说。
柔美秀白的双手缩回到袖子里,女鬼静悄悄绕到院子後。
「你养尸?」小师弟惊魂未定,颤颤问。
「我独居荒郊,总得防着谁来害我,养一个尸婢,比养只狗还贴心。」
「你你你、到底是不是二师兄?」小师弟终于提起勇气问了。
「……连我都不认得,小师弟还真是凉薄。」
小师弟迟疑地说:「养尸是猗傩派的大忌,伤天害理,二师兄你那个、居然……」
「我三年前被赶出师门,猗傩派的规矩早都跟我无关,难不成小师弟还要代替死去的师父教训我?」
说着说着眼里杀意陡现,竟有种想杀人灭口的意味,这让小师弟升起警觉。
「不敢不敢,二师兄,你在这里住得挺快活,又有人、不、是鬼来陪伴。」小师弟不着痕迹地往门边靠去,「我这就回去跟大师兄回报说你人很好,让他勿挂念,告辞──」
竹门无风自关,发出砰一大响,把小师弟给堵住。
「你以为走得了吗?」二师兄问。
「怎么走不了?」小师弟呵呵一声,「脚长在我身上,怎么走……不……」
脸色大变,他整个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