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关门雨,下一宿。
淅淅沥沥的。
尤其是秋雨,下起来就没有个停歇的时候。
一场秋雨一场寒,连夜幕也来得早了些。
许小仙、女娲补天两人一骑,原本想趁着夜色,连夜出城,可惜天公不作美,只好找了个城郊的农家落脚。
农主是一对早过花甲的老年夫妻,姓陆,陆老头儿腿脚不灵活,陆老婆婆双眼失明,许小仙听陆老头儿说,他儿子出征那会儿婆娘就哭瞎了眼睛。
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弱病残留守家乡,本该是凄惨的结局。
可陆家却是一等一的富足,让人匪夷所思。
两个老人有四个小丫鬟伺候着,
他们还有个不俗的大院子。
前院是六房六厢加上两个长厅的四合院,红砖青瓦,屋顶还开有琉璃天窗,院内满园菊花,长亭、假山、鱼池,摆位考究,丝毫不显突兀。
后院却显得很萧索。
三幢茅草屋,十几树柑橘,破败竹竿栅栏围成一个小院子,院子里唯一一处惹眼的地方,便是墙角的那一树大叶芭蕉。
许小仙可以想象,站在远处看这泾渭分明的两个小院,会有一种错觉。
绿树掩映之中,整齐的瓦房和陈旧的草屋交错杂陈,恰似一盘杀得正酣的象棋子儿。
陆老头有个和女娲补天一样大的孙女,还有个比他年龄还大的护院武士。
陆老头的孙女,外出了,许小仙没有瞧见。
护院老武士却是一等一的威武,头发皆白,一身横练的肌肉,加上近九尺的身高,极具视觉冲击力。
入门时,许小仙见过老武士一面,老人姓侯,他全身并没有丝毫真元流动,站在那里就像一堵墙,已近古稀,依旧背脊笔挺,如剑似枪,这是几十年军旅生涯刻画在骨子里的一抹精神气。
岁月苍老的只是他的容颜,却抹不掉灵魂深处的热血。
许小仙没敢猜测他身后陆老头的身份,兴许天亮了,雨停了,他便要去三十里外乱葬岗,会一会六指宋绾绾,便不再回来了。
用过晚饭后,许小仙拿出两片可换三百两纹银的金叶子作为借宿酬劳,双脚都不利索的陆老头没有推辞,更没有半点应有的欣喜,反倒问许小仙要不要下上两局棋,许小仙欣然应允。
饭后,女娲补天和两个小丫鬟陪着陆婆婆一起学绣湘绣,许小仙没敢琢磨一个双目失明的老人如何去刺绣,只是惊叹万物生长,适者生存,这道理就是没有道理。
陆老头在侯姓老武师的搀扶下来到后院,后院有一间厢房,许小仙与陆老头临窗而坐。
推开窗户,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树大叶芭蕉。
秋雨带着丁点寒意,淅淅沥沥的拍打在芭蕉叶上。
‘独坐窗前听风雨,雨打芭蕉声声泣’
观人如观物,没有心境,就会似是而非。
许小仙目前没有‘雨打芭蕉’那种滴答滴答声中体验宁静致远的心境,只觉得秋风秋雨愁煞人。
六指宋绾绾兴许就在三十里外的乱葬岗等着他,许小仙并不怕元婴期杀人如麻的宋绾绾‘琴音入魂’绝技,却依旧做不到心如止水。
许小仙与陆老头对视而坐,桌面就是现成的棋盘,
不过纵横交错的数十多道沟壑里,有了不少灰尘,兴许很久都没人用过它了。
侯老武师远远的站着,双手撸在袖子里,老而弥坚,依旧笔挺。
陆老头点上了一盏檀香,将三十二颗棋子陆陆续续摆在了桌上,笑道:
“象棋在中州有着悠久的历史,传统琴棋书画中,象棋以其‘雅俗共赏’具有广泛的参与度。
老夫我,是个俗人,做过不少糊涂事,自然也是个臭棋篓子。可惜赌性太重,年轻那会儿,不服输,在棋盘上输了不少东西。
现在可没东西可输了囖!”
许小仙笑了笑,没有接话,闭眼吸了一口檀香,拿起一颗棋子放在手里摩挲了起来,棋子黝黑,很沉,是牛角子,不是什么上乘角犀子,应该是水牛的角磨制而成。
陆老头看着许小仙手中的棋子,笑道:
“常言道,世事如棋,局局新。公子手中这枚棋子,放在很多时候,最是举足轻重。”
许小仙放下棋子,定晴一看,是一枚‘士’。九宫格中的士。
陆老头轻叹道:“士为知己者亡,身後美名扬。忠诚的贴身卫士左遮右挡不怠慢。
从不离开九宫半步,却是关心天下大户。
羊角士,定可阻马、护帅。单缺士,谨防双车侵害。
开局後,巧作砲架,杀敌建功,终局前,可助单砲,生擒孤帅。
谈笑中,太公座椅,评说得失。撑士令敌投降,士落打掃战场。
是撑是落看准形势。
公子,不像寻常人,你道我是文士还是武士?”
陆老头话音刚落,侯老武师冷哼一声,陆老头摆了摆手,两鬓斑白的老人别过头去。
许小仙没敢接话。
窗外雨声滴答滴答的敲打着芭蕉叶。
陆老头叹了口气道:“我是公子这个年龄的时候,也以为自己是‘士’,可勤王,可闷宫的士。只不过,到头来,输得一塌糊涂。
我哪里是士呦!我是驴,被卸磨杀驴的瘸腿驴。”
可勤王,可闷宫?卸磨杀驴?瘸腿?陆老头?鹿老头?鹿鼎公?鹿鼎公宋知画?
陆老头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席话,一语惊醒梦中人。
许小仙幡然醒悟,眼前这个瘸腿老人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