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权也没见过路遥这样,那张小脸儿惨白惨白,看着着实有点不是滋味儿。
高楷坐在路遥身边,伸手抓住路遥的手,紧了紧,也没说什么。路遥抬头看着他,“我没事。”
高楷点了下头,觉得路遥的手冰凉,那股微微地颤抖暴露了他现在内心的情绪。这种时候,在他的面前,根本就没有必要伪装坚强。
和前一次不同,他们坐下还没几分钟,两个医生和几个护士就都出来了。路遥连忙站起来问:“我哥呢?”
高楷扶住他的肩膀,将目光投向吴医生。
吴医生看了看高楷,转头对路遥说:“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另一个年纪较大的医生也叹了口气,脸上也有许多惋惜的神色,说了一声:“请节哀。”就转身离开了。
路遥愣愣站在原地,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是还没回过神来似的。
高楷张了张嘴,但是最终也没说出话来。只是低垂着目光,轻轻抓住路遥的肩膀。
吴医生觉得气氛有些微妙,不同于以往病人逝世时亲属的反应,稍稍定了定神,才说:“他之前要我带句话给高先生。”
高楷抬头看着他。
“他说……如果他不是这样一副身体,一定会和你真真正正谈一场恋爱。”吴医生说完,略感尴尬的点了下头,“待会儿你们可以去看看他。对不起。”说完,他将口袋里的一枚闪闪发亮的戒指交给高楷,然后转身走了。
路遥抬头看着急救室雪白的大门,嘴巴动了动,好像在说什么。高楷意外的,听得很清楚。
“我哥他是真的爱你。”
高楷心里猛然被蛰了一下,侧过头默默看着路遥苍白的脸,找不到能够回应他的话语,只能沉默着搂着他,隐约还是能透过两人紧挨着的肩膀,感觉到丝丝的悲伤。
只是不知道这悲伤是被路遥感染了,还是心里真的觉得难过了。
这感觉比三年多以前的那一次,要来的分明而且绵长,但没有那么让他觉得痛。
高楷低头看着掌心的这枚戒指,原本是一对,但是他的那只,他从来没有戴过。就像婚戒,也只是婚礼的时候戴过一次。
戒指兀自带着一股暖意,却刺得高楷手心冰凉。
高楷回过神来,才发现路遥也正看着他掌心的戒指,泪如雨下。他心里一慌,收起戒指,伸手就去摸路遥s-hi漉漉的面颊。
路遥别过头,错开他的手,转身就往医院大厅走。
高楷心里很乱,见张立权很为难的看着他,于是叹了口气:“他现在大概不想看到我,你过去陪着他,别让他出事。”
张立权叹了口气,“姓吴的小子太不知道察言观色了,干嘛在路遥面前给你这东西?啧!”说完就追着路遥跑了。
路遥坐在紧急通道的台阶上哭得稀里哗啦,张立权一个头两个大,他这辈子最怕的事情就是安慰人跟讨好女人。虽然他知道路遥是真的难过了,但是除了沉默的坐在路遥身边陪着他,还真是想不出该怎么办。
半个小时过去了,张立权听他哭都听得累了,忍不住说:“别哭了,再哭真的得脱水了。”
路遥停不下来,趴在膝盖上,也不抬头。
“你这样,得把自己折腾出病来了。”张立权抓了抓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哥那样的身体,真的是折腾够了。我前两天看到医生拉开他衣服做检查,心口上光是做手术的伤疤就叫人看得揪心。他这是解脱了,所以你也没必要这么伤心。”
路遥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那种表情,张立权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忘记。
张立权没有亲人,全都死光了,但是从来没为别人这么难过过。即使是自己的亲人。
看着那双眼睛,张立权心跟着软了,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低声说:“这个世界少了谁,活着的人都得继续活着。”
☆、永别(二)
路遥抽噎着说:“如果高楷那天下午没回家,现在活着的就是我哥。我以前根本没想过他受过什么煎熬,身上有多少伤口。丁叔说得没错,人总是这样,等到了现在我才后悔什么都没为他做过……”
张立权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路黎确实对这个唯一的活在世上的弟弟尽过心,但是每个人活着不都是为了自己?除了脑子有问题的人,谁会为了谁不活了呢?
他之前一直觉得路遥那么做都是因为对高楷的失望产生的一时糊涂,但现在看来,路遥是为了路黎比较多吧?
张立权觉得自己能为高楷死的这种感觉,跟路遥能为路黎去死的这种太不一样了。
等路遥哭累了,整个人也憔悴了不少,眼神都恍恍惚惚的。张立权有点担心,问:“今天就别去看他了。回去休息吧。”
路遥摇了摇头,站起来吸了吸鼻子,就往外走。谁知刚走出来,就看到高楷背靠着墙壁站在门边发呆。
路遥愣了愣,随即就转身走了。高楷默默凝视了一会儿他的背影,张立权走过去说:“ 你看着办吧,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高楷点了下头,跟了上去。
路黎躺在停尸房里,身上盖着白被单,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憔悴,但是表情很安详,和睡着了没有两样,但是脸上笼罩着一层死气,提醒着这里的人,他再也不会有醒过来的机会。
路遥默默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既不动也不说话,也没有哭。
高楷低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