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诺小主人呢,你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姬清看着伊诺的目光,就和当初契约缔结时候一样,温柔又平静,却叫人不能抗拒。
伊诺,却再不是初见时候,稳重忧郁又天真纯洁的贵族小少爷了。蔚蓝的眼睛,冷硬寂静的注视着这里,看着这似乎是失望又像是在向他求救的妖魔,无动于衷。
“我是,帮凶啊。”伊诺说。
姬清微微弯了弯眼眸,笑容轻薄易碎:“那么,我在梦里看着你的时候,你也是知道的吗?真是,狠心啊。就这么厌恶我吗?”
在路易斯告诉他,自己的计划之前,伊诺是不知情的,但,已经没有意义了。
伊诺的眸光没有分毫动摇和闪躲,直直的看着他:“不讨厌。但你是妖魔。”
姬清便垂眸,轻轻笑起来,毫不理会,不为所动的,任由圣洁清冷的主教大人,把封印祭祀的咒术,一遍遍缠绕进他的全身各处,直到连墨尘寰的契约印章都崩裂消失。
“伊诺小主人,还有,主教大人,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惑着我。既然是你们布置的迷宫诱饵,引我到此,那么想必,这个问题的答案,作为出题人的你们也是知道的。”
被捕获的魔王,冷淡的问道:“教廷自上而下,乃至于协会,整个大陆,真的都没有人觉得奇怪吗?对于教廷的强势,地狱的魔王们,为什么会无动于衷?”
伊诺/路易斯:“……”
一种莫名的寒意,笼罩而来,似黄昏逢魔时刻,暮色的雾霭自天边暗涌而来。
沾染鲜血,被手指揉弄,因而线条暧昧起来的薄唇,慢慢牵起。
这高冷疏离,俊美邪异的妖魔,第一次像一个魔王一样的笑了:“或许是因为,他们早已无、处、不、在。”
“你们的父神,可否听过魔王的预言?”
“在你的末法时代,恶魔会以神圣的名义行走在人间,以你的名,弘扬他的道。”
“比起在下,我倒是一直觉得,圣洁的高贵的主教大人你,更像妖魔一点。”
“我的主教大人,你知道,我为什么越来越中意你吗?因为你是我见过的最复杂的人,灵魂纯净得最接近神,危险狡诈得最像恶魔。万中无一。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对我,倒是非常了解。”路易斯的灵魂非常极端,也最为坚定纯粹。那是因为——
“所有类型的魔神,我都在体内一一封印过。任何一种yù_wàng,我都照单全收。被污染的灵魂,就毫不犹豫割裂出去。它们之间互不影响,也可能彼此厮杀。当我需要的时候,又可以随时替换,就像戴上的面具或装饰。”
听上去不可思议,他同期的前辈们,连做到一种都屈指可数,但路易斯如鱼得水。从不怀疑自己,坦诚yù_wàng,却不让这些影响到他。
就像他梦境里的黑白世界。对所有的负面元素照单全收,又泾渭分明的割裂。
“所以,只有我同时拥有,最为纯洁剔透,坚贞无暇,归属于神的灵魂。以及与之对应的,浓稠黑暗,复杂饱满,接近恶魔的另一半。成为这方大陆,名副其实的,主。”
这果然是个,已经拥有半副神格的新生神灵。
但,成神还是成魔,尚未确定。
“在下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为什么那么多妖魔,身为这方大陆主人的您,偏偏费尽心力,唯独就冲着我来?”姬清的目光,注视着的却是伊诺。
路易斯专注的近乎深情的凝视着他,神情却圣洁清冷毫无感情:“因为你是,yù_wàng魔王啊。这个世界,还有比yù_wàng本身更无处不在,又无法消弭的存在吗?您实在是,太过可怕,又叫人难以割舍的对手。”
姬清唇角微动,似笑非笑,就像是回应了他的夸赞。狭长犀利的眉目却纹丝不动,犹如漫漫长夜,冰冷高悬,孤离遥远的月。
“为什么要对yù_wàng的存在,如此忌惮,讳莫如深?难道不是因为,先听到了你们的寂寞和痛苦,我才到这里来的吗?”如果不是有这么多强烈的压抑的yù_wàng,姬清他怎么会走错路?
如果没有黑夜,白天就不会纯粹。
昏暗,混沌,毫无边界,如同这困杀诸神的梦魇领域。
永夜久了,必会滋生光明。但再久的白昼,也永远只会是白昼。
因为,人们不允许滋生出黑暗来。
但人们,也再不会明目张胆的反对黑暗。
因为黑暗是不好的存在,它残酷又危险,不该被宣扬,被赞美。本就不该存在。
因为既然说了黑暗不存在,那暴露于眼前的y-in霾,当然就只是合情合理的不那么白罢了。
如同这方大陆上所有人,被无限否认压抑燎原的yù_wàng。
圣典里说,罪恶的魔神,会从这炽热浓烈的情感里诞生,所以就,万不可以放纵。
人的欲,可以宣泄,可以满足,可以摧毁,可以浪费,可以克制,可以沉溺。
尽可以做,但是,绝对不可以说出来。
人的爱,只能在父神划下的边界里生长,多余的枝蔓,就是罪孽。看见了,就要被抹杀。
然而,就像教廷压倒x_i,ng的驱逐了魔神在人间的踪迹,但这些个《魔神编年史》,却悄无声息的在私底下畅通无阻。
谁能否认黑暗的存在?谁能对yù_wàng毫无所觉?谁能真的控制得了爱?不被允许,那就压抑拥挤得扭曲凝重。
所以,连大陆结界规则都阻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