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镜子原本映照着屋子里的摆设,突然动了动,居然变成了别的画面,路易斯看着镜子里的大床,按住了眼角。

床上没骨头似的陷着一个人,个子不高,头发长过他的个子,穿着一身蛮可爱的睡衣,看着像个小女孩儿,开口却是男孩儿的声音,懒洋洋的拉成一气儿:“早上好——”

他似乎想坐起来,坐到一半,干脆还是趴着了,床很软,他就这么眼睛半睁不睁盯着路易斯,一双瞳孔鲜红,是吸血鬼的特征。

“亚尔维斯,你真打算懒死么?”

“不,”名为亚尔维斯的吸血鬼否定了他:“我的懒,要懒得有格调很享受,是一项非常高尚的追求,你们任何误解都是亵渎。我要懒并快乐的活着,不是懒死。”

亚尔维斯的懒出了名,作为一名纯血,他的懒延伸到每一根头发丝儿和指甲缝,但确实也是个穷奢极欲追求享受的家伙,但凡什么事儿他不想做,理由只有一个,懒得做。吸血鬼是夜行动物,但他睡起来不分白天黑夜,所以无论什么时间他见人打招呼必然是“早上好”三个字。

看似和路易斯完全风牛马不相及的家伙,居然也是他挚友之一。

路易斯每次见他,都觉得很伤眼。

“拜托你的事呢?”

“啊——做着呢,你不知道我好累啊。”亚尔维斯抱着枕头打滚埋怨:“要听他们汇报,还要跟他们说话吩咐,好——累——啊——”

路易斯按了按眉心,不轻不重叫了声:“亚尔——”

“诶。”亚尔维斯重新滚过来趴好,眼睛终于睁开了,动了动腿,利索的说起话来。

“长老会的老家伙都监视着呢,没什么动静,各个看起来都很老实,当然照样掐架的还是掐——看起来都跟你没什么关系,深挖了下,我得出结论确实没关系。”

“至于纯血们,除了在长眠的,基本都是无所事事,闲得慌,最大的事大概就是肯家一个没出息的二代哭上门说丢了个三代,被肯打出去了。”

亚尔维斯懒在家,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妥妥的一个情报窝,他懒是懒,但脑子好使,他特意把肯提了句,路易斯觉得话没完,果然就听亚尔维斯接着道:“那个三代是在东方丢的。”

路易斯扬了扬眉,亚尔维斯叹气:“聊胜于无嘛,其他的琐事儿也没你想听的了。你去哪儿破事儿就跟着你走,我们实在很闲,我看现在也没谁还想挑起一场战争。”

路易斯从喉咙里低吟一声,没说话。

“不过你当年按着他们的脑袋签下了西元合约,现在确实还有蠢货认为那一纸合约就系在你一个人身上,毁了你等于撕合约,这是多么惹人怜爱的想法啊,愚蠢得我都要怜悯了,但这样的蠢货必然还有,你说造物主多么神奇。”

当年的合约路易斯确实功不可没,但七百年,当枷锁化为灰烬,人们记着的是和平日子的好和战争的恐怖,合约早就不是路易斯一个人的事了。

路易斯手指在扶手上轻叩,一下一下,颇有节奏,与慢四拍重合,手下敲击着规整的音律,亚尔维斯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就在他上下眼皮又要粘到一起时,路易斯声音把他又强行从睡意里拉了回来。

“我一直心存疑虑,当年给他们支招从楚槊下手的究竟是谁。”

亚尔维斯把眼睛撑大了。

“旧同盟的领导人被你杀了个干净,出招的是他们。”

“对,不仅领导人,我杀了很多人,要是那人死在里头,死无对证就罢了,可要是还活着,他是个人才。”路易斯冷笑一声:“当年我确实只有楚槊一个眷属,可吸血鬼跟自己的眷属关系不用我说,你也懂,淡薄得狠的反目为仇常见,即便我对楚槊好,谁能猜到我肯为他入魔至此?想出这主意的凭什么认定楚槊一定会影响我,就连我自己那时候都不明白我对他的爱,还是他差点,差点……”路易斯这里没说下去,开口跳过了,“……之后我才醒悟自己的感情,所以谁如此未仆先知?最木奉的巫师也没这个能力窥伺我的命运。”

亚尔维斯皱了皱眉,没错,若非西元圣战,谁也不知道楚槊在路易斯心中分量这么重……不,或许有人已经知道,在路易斯之前就知道,但如何可能?

“你怀疑自己的人。”亚尔维斯淡淡道。他想了想,只觉得有人从他们朝夕相处间看出了连本人都没察觉的情愫才有可能。

“对,我很怀疑。可那时候在古堡里服侍我们的人太多了,我跟楚槊急需进入休眠养伤,我原本是打算把他们所有人都杀了。”

亚尔维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路易斯用极其随意的话说着毛骨悚然的事,亚尔维斯却一点没觉得可怕,可见他俩虽然表面截然不同,里子中都藏着同样的怪物,冷血又漠然,不以为意的残酷最为可怕。

亚尔维斯猜也猜得到结局:“楚阻止了你。”

路易斯:“是的,他阻止了我。他就是那么好心,跟他在一起,我仿佛也学会了一点好心。后来我们沉睡之前我遣散所有人,并派出蝙蝠盯着每一个,直到我们苏醒,结果我发现,他们中没人有问题。”

“感谢楚救了这些无辜人的命。”亚尔维斯平铺直叙地说:“看来不止被遣散的,就连我怕也被你监视过,恐怖的殿下,您得出什么结论了吗?”

“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人还活着,亚尔,我们的直觉向来可怕,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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