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脚功夫已经比得过不少武夫。

他娘脾气就更摸不透了,喜欢不说,讨厌不说,清心寡欲像个出家人,就差青灯礼佛,活脱脱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别的娘亲把孩子哄成心肝儿,记事以来他娘连个抱抱也不给,做了噩梦磨蹭到她房外,她只会把人送回去,不肯陪着他同睡。

楚槊在烟花地的姐姐们那里学来甜言蜜语哄人手段,总是能把姑娘们哄得开心,大街上良家姑娘他也试过,效果拔群,只在他娘这儿吃过闭门羹,收不到一个多余的表情。

他们要是喜欢我,爹为什么不肯带我策马踏青,娘为什么不肯朝我多笑笑?

你呢?楚槊在心里问:兄长,你喜欢我吗?

一群大怪胎能带出正常的小孩儿?不能。所以我也是个怪胎。楚槊给自己下了定义。

树枝被冻了一宿,终于承不住积雪跟小孩儿的重量,耳边传来清晰的“咔嚓”声,楚槊心里一惊,跟着树枝一起摔了下去。

陡然下坠的趋势把他吓得不轻,但小屁孩儿硬气,头脑一片空白还能咬着牙连个惊呼都没脱嘴,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他落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

怀抱是真冷,丝毫没有温度,跟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让楚槊产生一股依旧摔在雪地上的错觉。

可是不疼,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就算被接住了也会有磕磕绊绊吧,为什么一点不疼?怀抱虽然冷,但意外的让人安心,有种一辈子都能被护着的错觉。

楚槊渡鸦似的眼羽扇了扇,睁开双眼,他将醒未醒,瞳孔竟没有伪装,染着泣血的红,他脸上搁着一只手,动作非常轻柔,睡梦里的他毫无知觉。

路易斯在床边:“是我吵醒你了?不好意思,好久没见你睡着,没忍住。”

楚槊摇了摇头,眼睛里鲜红的色彩收缩,被墨汁的颜色浸染,也就路易斯的气息没让他早早惊醒,换个人进房间来他肯定立刻警觉的睁开眼。他伸手握了握路易斯的手,跟梦里感觉不一样。

当自己变得跟他一样冰凉,就不会再觉得此人身上尽是冷意,零度的冰跟零度的水依偎在一起,冰会融化在水里。

梦里的楚槊是小孩儿,梦境外楚槊也是个老吸血鬼了。他能从路易斯的手掌察觉到暖意,是因为跟人类比起来他也变得冰冷了。

很久没遇上楚槊的睡脸,路易斯觉得可惜,他还想多看一会儿。

楚槊懒洋洋躺在床头,一根根掰着路易斯的手指玩,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像玉雕艺术品。

“我接了个真人秀,一共有五期,我觉得听起来蛮有意思,第一期是在a市内拍摄,但是按照剧组要求我得去安排的酒店住,先跟你说一声。”

承蒙楚槊终于能从梁烽费心争取来的各个资源里看上一个,梁大经纪人简直感激涕零,别的艺人都是抢着争着要担心抢不到,到他这儿是哭着跪求艺人您老行行好。

楚槊感兴趣的真人秀名叫《挑战前线》,节目的宗旨是宣扬优秀文化,体验多重广袤之美,弘扬正能量,传播积极健康的思想。制作组是大班底,经得起收视率检验,播出的卫视跟黄金档期,还有已确定影帝跟影后的加盟都决定了常驻嘉宾的位置必须抢得头破血流。

梁烽是lu 起袖子杀出一条血路给自家艺人抢来个位置,还得看祖宗乐不乐意要,真是掬一捧辛酸泪。

楚槊的行程路易斯当然知道,尽管如此,楚槊肯事无巨细跟他讲依然让他开心,就是要又要把分开的时间拉长,路总是很不乐意的。

要不是楚槊真心喜欢,艺人什么的——

路易斯挤出一个笑:“我知道了。”

“假。”

楚槊揭穿他并非发自内心的笑,伸手捏捏他面皮,楚槊盯着被他手指捏出奇怪表情的脸,自己面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我刚梦见你从前的模样了。”

路易斯就着被拉出弧度的嘴角说话:“哦?什么时候的模样?”

“将军府……府外,不知哪儿的一棵树,太久啦,实在记不清了。你来找我,冰天雪地里,都快看不清你。”

路易斯因为被扯着脸,所以脸上的懊恼不分明,梦见什么时候不好,怎么偏偏是那时候?

并不是说将军府中路易斯对楚槊不好,但那时的好与后来相比总归太浅,当时的路易斯更像一个偶施援手的旁观者,却成了那孩子心中最大的慰藉。每每回忆起年幼的楚槊,路易斯又是心疼又是自责,人类的孩子成长得太快,眨眼间幼小的身影就没了,当初为什么没有对那孩子再好一点呢。

他度过了太漫长的岁月,记忆杂乱,于是路易斯练就一项技能,想忘就能忘,无数的记忆褪色被他抛弃,他装不了那么多东西,也总有珍而视之永远大放异彩的宝贵记忆:跟楚槊有关的,事无巨细他全记在心里。

路易斯按住楚槊的手,解放自己面部肌r_ou_,他无奈:“怎么偏偏是那时候。”

楚槊盯着他,笑了:“那时候挺好。”

那时候他还是个不懂得何为恐惧的孩子,口是心非只会闷s_ao的小屁孩儿啊,却有比现在的他更执着的勇气。小小的楚槊板着脸,故作坚硬的外表裹着一颗柔软的心;吸血鬼楚槊坦率的笑,连自己也分不清面具或是真实的外表底下,那颗心已经逃去深渊。

楚家的楚槊被他遗留在历史长河里,现在他想去把那个孩子找回来,他有问题要问问他。

这些话他只能问自己,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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