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告诉白手,此番整顿,乱棍打人,大家都有点害怕,全乡六七十个私营企业,现在只剩下十多个。
大部分歇业的,都跟白手差不多,干干净净,寸草不留。
乡里急了,每年少说也能收万把块管理费,现在几乎归零,这等于砸了自己的饭碗。
乡里向上面反映,上面十分重视,才有了对整顿进行调整的决定。
白手屁颠屁颠而去。
不料,实际情况让白手大失所望。
领导说,大家要勇于担当,趴下了站起来再干,不能干的还是不能干,那就找能干的干。
领导又说,农民么,要多干与农沾边的事,不要好高骛远,要脚踏实地,要从实际出发。
领导还说,前面的整顿是必要的,基本上也是正确的,企业主不要背包袱,乡林两级班子也不要背包袱,大家要同心同德,轻装上阵,努力再创辉煌……
这不是扯淡么。
白手听得迷糊,昏昏欲睡时,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一把。
推白手的叫高东阳,三十出头,高村人,高村造纸厂的老板。
旁边正在坏笑的叫沈振富,四十岁,沈家庄人,沈家庄肥皂厂的老板。
高村造纸厂和沈家庄肥皂厂,与白手的第三饼干厂,是陈童乡的三个“大企业”,在这次整顿中全军覆没。
“干嘛干嘛,开会呢,都严肃一点。”
白手一本正经,煞有介事,让沈振富和高东阳咧嘴直乐。
高东阳脑袋一歪,朝外面呶嘴。
白手会意,起身开溜。
沈振富和高东阳也先后溜了出来。
“小白,找个地方喝几盅去。”沈振富道。
“行,我请两位哥哥。”
仨人到了陈童街上唯一的一家私人餐馆,进去后坐在角落里,要了六瓶啤酒和一碗猪头肉。
没开口说话,先各自喝了半瓶,像喝水似的。
高东阳掏出一包大前门香烟,一人一根,点上火吸起来。
白手乐了,“老高,以前你抽的是五角一包的五一牌,现在抽两角九分的大前门,这生活水平降低了嘛。”
高东阳苦着脸不说话。
沈振富幸灾乐祸道:“要说这次整顿,还是老高最惨。小白,你我还是同情一下他吧。”
白手问道:“老沈,老高他怎么最惨了?”
“他被斩草除根了。不仅设备被统统搬走,被罚款一千,就连那厂房都被拆得精光,你说他惨不惨。”
“是够惨的。”白手捧腹大乐。
高东阳没好气道:“老沈,你狗日的也好不到哪儿去。我最惨,也不会像你那样被叫到学习班去学习。”
“咦,这怎么回事?”白手兴致勃勃的问。
沈振富苦笑着道:“都是我老婆。工作队来我厂贴封条时,我老婆说,你们贴牢点,要是被风刮掉,我们可不负责任。工作队的人生气,说态度不端正,要叫我老婆去学习班。他奶奶的,我老婆身体不好,我只好替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