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透骨寒冷,沉青独自回到杜宅,默默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护火符在半路就失效了,安城夜间温度在零下好几度,沉青猝不及防遭了冻,回来后整条墨蛇都是僵直的。

他用被子裹住自己,感觉流失的体温一点点涌了回来,好半天,手脚才稍微暖和了一点。

意识混混沌沌的,沉青不怎么舒服地翻了个身想好好睡一觉……睡不着。

要是有另一个人在就好了。

他往被窝里挪了挪。

也许是因为太冷,沉青怎么都无法让自己睡着。意识起起伏伏,无数模糊而杂乱的思绪闪过。他游离在半睡半醒间,一会是火光交织,一会又是冰天雪地,还有短暂的几秒是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怀抱。

天亮的时候,终于勉强有一点睡意的沉青被一声尖叫吵醒了。

尖叫极具穿透力,如巨石投入湖泊,顷刻间水浪翻ji-an。

沉青面无表情地披着墨袍起了身,推门走出房间。

三楼,一大早过来打扫走廊的佣人摔倒在地,手臂颤抖地指向走廊尽头……那扇打开的房门。

多年无人居住的房间被白幡布置成了灵堂的模样,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倒在门前,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大睁着,竟是死不瞑目。

是杜家管家,李福润。

“李伯!”

闻声赶来的杜昊安倒吸一口冷气,条件反s,he地看向沉青。

在对上那对冷淡的墨色眼眸的一瞬间,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浇灭了他满心的震惊与慌乱。

他立刻回想起了一件事情——昨天他隔着门缝看到的……正是失踪的李伯。

“怎么了……啊!”

匆匆上楼的薛淑雅惊叫一声,抓着楼梯扶手往后退了一步。

杜昊安赶紧过去扶她。

“妈,我爸在哪?李伯是怎么回事,爷爷的房间为什么被布置成了灵堂?!”

“你等等……”

薛淑雅抚着胸口喘息了一会,别开视线不看向房间那边,“你爸昨天晚上就发烧了,现在还在房间休息,别去打扰他。还有房间……对,赶紧叫你二叔回来,现在就去。”

杜昊安皱了皱眉,道:“爸发烧了?怎么不告诉我?”

薛淑雅轻声道:“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的x_i,ng子……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找你二叔,还有,季先生——”

“不会是他,”

杜昊安想也不想道,“这里没有妖气,而且太明显了,也没这么蠢的。”

沉青:“……”

薛淑雅道:“那,那就请季先生暂时待在房间里。还有,找人妥善安置你李伯,李家那边也要联系……”

“妈,”

杜昊安再次打断她的话,“你昨天不是说,李伯回家了吗?”

薛淑雅愣了下:“他的确是这么和我说的啊。”

“……那好吧,我现在去找二叔,你和其他人待在一起,不要乱走。”

杜昊安把薛淑雅送到一楼客厅,打电话联系他的二叔杜鹤。

“二叔,家里出了点事情……”

在他打电话时,沉青沿着客厅观察了一圈。客厅里的薛淑雅坐在沙发上,心有余悸地紧紧注视他。

客厅的一面窗户对着杜宅后面的郁郁青山,沉青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在窗前停下了脚步。

山脚下有道影子一闪而过……是一个身着白裙的女人。

沉青一把抓住刚好从他身边经过的杜昊然:“那边是什么地方。”

“翻过这座山是我们家的家族墓地。”

杜昊安难得敏锐道,“你发现了什么?”

“一个人,”

沉青道,“带我过去。”

杜昊安一口应下:“好!”

一个小时后,他后悔了。

“你,你等等……”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攀爬在青石台阶上,被沉青拉开了数米远的距离。

“爬山也不是,不是这么爬的……你等等……”

风掠起墨色袍角,沉青一脚踩在石阶上,居高临下地回身俯视他:“是你太慢了。”

“我是,人啊,又不是,妖。”

杜昊安撑着腰直起身,连连摆手道,“不行,你让我休息一下,我爬不动了……”

他这一休息就休了二十多分钟,之后走一段喘一段,终于在沉青略带嫌弃的目光下来到了杜家的墓地。

“我们家是传统的土葬,这一块都是我爷爷辈的人,”

休息好的杜昊安给他解释道,“别看现在家里就这么几个人,其实大家都搬出去各自成家了,过年时才能回来聚一聚。”

他说着,神情黯淡下来。

“李伯十几年前就来我家了,我还是他带大的……”

沉青看了他一眼:“你可以去那边哭一会。”

“不,我爸还病倒了,我不哭。”

杜昊安道,“等我二叔回来了再哭。”

沉青道:“唔,坚强的好孩子。”

“……”

杜昊安道,“你说你刚刚看见了什么?”

“一个白衣女人。”

沉青的目光在墓地扫了一周,停顿在其中一个地方。

杜昊安道:“白衣女人?确定没有看错吗?”

“……”

沉青没有回答,径直走向一个地方。

“喂,”

杜昊安赶紧跟上去,“那是我爷爷的墓……”

他的的话生生止住了。

众多墓碑间,一面无名碑立在瑟瑟寒风中,碑面沾满泥土,像是刚从地底下挖出,被人为地立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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