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重重地叹了口气:“那是因为你啊。”

“我?”费里西安诺带着疑问的神情抬起头,“我有那么惊人吗?”

“无可置疑,费里西安诺。”

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路德维希都明白无误地表示着他觉得这是件好事。

费里西安诺他耸耸肩,摘下另一片树叶:“好吧,那也不错,我猜。生活的魅力总在于它的出其不意。说实话,我现在就很惊讶,罗曼外公提到北边的土地上开着百合花,但我什么都没看到,除了树和草和星星点点的雏菊花还有那边的小木屋……”他一下子停住了,眉头微微皱起,手搭凉棚想要看得更清楚。在这片原野的另一边,那个满溢幸福与哀伤回忆的旧谷仓如今变成了一幢小小的木屋——木质的篱笆围着一个五彩缤纷的花园,即使隔着草地也能望见它明亮洁净的大窗户和漆成绿色的前门。费里西安诺手中的树叶落到了地上,但他并没有注意到——他几乎惊呆了:“发……发生了什么?”

“那个是……”路德维希也与他同样惊奇,“被改建了?”

费里西安诺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既迷惑又不解地盯着那幢房子:“我不知道,也许有人买下了他,或者……我不知道……”

“你去德国之前它就成这样了吗?”

“不,那时它只是个谷仓!哦,不只是个谷仓,我是说,我……”费里西安诺再一次语结,那些甜蜜和痛苦的回忆一起涌上他的心头:和路德维希一起,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在炉边的干草床上,在被暴风雨拍打着的屋顶下度过的夜晚;那至今还难以忘怀的亲密与完满的幸福感;那一次他和路德维希完美的结合……面对着这个地方的巨变,震惊与迷惑之外,费里西安诺又发现了一件事:自己是如此地渴望着,再次像那样与他在一起。

“路德维希,你记不记得……”

路德维希在他说完之前就做出了回答:“记得。”

风强烈地扫过来,将费里西安诺的发丝散乱地扑在脸上。他扣住自己的手指,做了一个深呼吸,犹豫着问道:“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吗?”

这一次路德维希沉默了很久。当他终于开口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看向别处。

“我不知道。”

费里西安诺点了点头,吸了口气,然后重新露出了微笑:“让我们仔细看看它。”

说着,他向小屋跑去,路德维希跟在后面。他们很快就到达了常青树围成的田野边缘。费里西安诺跨过围栏,向那扇绿色的门跑去。门上有一张便条。奇妙的预感让费里西安诺心中一惊。

“路德维希,”他说,把纸条从门上撕下来,“这里有……”

但一瞬间,他的话戛然而止——当辨认出罗曼外公熟悉的笔迹时。

你长大了,费里。是时候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费里西安诺确信他的心跳停止了。一开始他以为自己理解有误,接着又怀疑自己只是在做梦。纸条上的字变得模糊,他慢慢转过身,不知所措地望向路德维希。后者正沿着平坦的花园小径向他走来,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担忧。

“费里西安诺?”路德维希迟疑地问,“这是什么?”

费里西安诺只是摇着头,难以置信地盯着手中的字条。

“它是我们的。”

路德维希停下来,困惑地皱起眉头。

“什么?”

费里西安诺开始止不住地放声大笑。

“它是我们的!”

他再一次对着路德维希的方向喊道,挥舞着手中白色的小纸条,顺着小径飞奔向他的怀抱。心被巨大的喜悦占据着,他能做的只剩下疯狂地大笑,搂住路德维希,倒在他的大腿上不断喘气。路德维希把纸条从他的手指间取出来,看了上面的话,然后把费里西安诺紧紧抱住。

费里西安诺简直不相信这样的快乐能够存在;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值得拥有这一切;他也根本不知道如何遏制住自己的狂喜。这将是他和路德维希一起生活的地方——在意大利金色的田野上;在他们共同攀爬过的山脉下,在见证二人约定的橡树附近——一切回忆的交汇之处,终于成了属于他们的快乐小家。

两人在一起度过的时光总是快速而幸福地流逝。在明媚的冬季上午,费里西安诺在自己的小花园种植百合、红雏菊、罗勒、迷迭香和蒲式耳。路德维希总是在前廊温柔地注视着他,或是听他在阳光下说话或歌唱。在下午,他们有时会走到村里,到市场购物或在酒吧和安东尼奥、罗马诺见面,他们的最后一站总是那棵橡树——在那里他们聊天,摘花,费里西安诺轻声哼着他们熟悉的歌。他们的生活多彩而完美,费里西安诺知道,他们值得拥有这一切。起初,一些村民很难让一个前德国军官融入他们的生活,但随着冬天过去,春天来到,大多数人都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和一个坐轮椅的人打架本来就不怎么光彩,更别说打输了。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在早春的午后,两人正快乐地走在从市场回家的路上。

风暴突然不期而至,噼啪砸下的雨点让毫无防备的路德维希和费里西安诺赶了个正着。当他们气喘吁吁地到达前门时,已经浑身湿透,摇摇欲坠。路德维希把雨水从他的头发上甩下来,急匆匆地冲进卧室生炉子。“我永远习惯不了疯狂的意大利式天气,”他喃喃地抱怨,费里西安诺边笑边跟在他身后踏上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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