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瑶哽咽着问他:“你恨我吗?”
蓝曦臣摇头:“与恨不同。”
“山穷水尽也不过如此,一把骨头烧焦也很好,是不是。”金光瑶用了最后的狠劲把匕首更深地扎进他的心口,疼得蓝曦臣几乎失去意识,“纵使这样,你也不恨我?二哥,你不恨我吗?”
“愁思皆因此而起,阿瑶若死了,我还有什么可以恨的,一切都结束了。”蓝曦臣勉强道,“我没想过要如何如何恨你;就算有,那也是恨为什么你不爱我。阿瑶,你若爱我一点,那就好了。如果你爱我就好了。”
金光瑶沉默半晌,他说:“二哥,我冷,我哪里都疼。你抱抱我,你抱抱我,你抱紧我。”
蓝曦臣依言将他抱紧。
金光瑶疲倦小声道:“黄泉路上,你不可以松手,你要紧紧拉住我;你千万不要松手,你不要松手好不好。若有来生,你一定要早点找到我;早一点把我藏起来;早一点、若能够早一点……”渐渐地没了声音。
蓝曦臣眼中泪终于忍不住,他低头在金光瑶头顶落下一吻,泪水落入他凌乱发间。火光里的一切都模糊,只有危楼坍塌声不绝于耳,他抱着金光瑶不肯松手,一把火烧尽的焦骨衣冠。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直刺心口的钝痛逐渐消失,满手血渍跟着痛觉一齐不见,他怀里的金光瑶也没了踪影。四周茫茫一片,夜色逐渐压下来,伸手不见五指,暗夜逢灯一点光亮,提灯而来一个身影。
正是少年孟瑶干净明朗的模样。
蓝曦臣站在此侧,犹自叹息果真是梦,不知该如何才好。泪不是假的,痛也不是装的。冰冷的匕首,生死最后的相拥。
孟瑶提灯见着他,与他对望半晌,遂弯眼笑道:“二哥呀,放下吧。泽芜君和敛芳尊,你我都是认识的,你就当他们都死了吧。”
蓝曦臣一愣,片刻反应过来对方都说了些什么,即刻摇头。
“就这么走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孟瑶忽然放下灯,跪下朝他规规矩矩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再抬头时眸中隐隐有泪色闪烁,“承蒙泽芜君错爱了。”
蓝曦臣恍惚觉得什么东西要走了,留不住抓不牢,他急忙问:“如何走过?”
孟瑶起身提灯,并不回答,只朝他深深鞠躬,转身牵起身边另一个人的手就要走。乍时满庭院灯笼都亮了起来,捧出一院温暖,灯光映亮的那个人,和他一模一样。毋宁说,那正是他自己。
孟瑶牵着那人的手,小声且亲切地喊了声二哥,回首看了僵在原地的他一眼,眼角仍是堆砌着一层明亮的笑容。没有道别,没有温言,也没有泪水,二人便头也不回走向庭院深处,深处开满金星雪浪,萤火点点,半方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