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想都知道,叶寒心昨夜宴席上故意敬酒就是等他宿醉,才好找机会同他那几位同门商量,分明是又被叶寒心算计了一笔。
可这次有藏剑山庄三庄主发话,那便不是叶寒心一个人的事。
燕回风道:“你是笃定我不会自己留下来。”
“是。”
“但你也知道你拦不住我,若我真心想走,拜别三庄主就是,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新年,我断没有滞留他乡的道理。”
“我知道。”
“那你做这一出干什么?”
叶寒心叹气道:“都同床共枕过了,你还是不肯信我,那我只好换个办法。比起我刚醒来那几日,你好歹还愿意同我说两句话,若是现在就送你离开,怕是连这两句话也说不上,我哪里还有机会。”
“这时候不显你伶牙俐齿了。”
“你只想听真心话。”
“我不是不信你,”燕回风起身,取过一件披风往外走,“是我这一路上想明白一些事。”
“什么事?”
“杭州的雪会化,雁门关的山顶上不会。”
燕回风说罢便出了门,门外正是飞雪连天,江南的雪不似北方那样如沙土般干燥,雪落到身上便融了,他也不撑伞,只沿着山庄里的画廊庭院一个个走过去。西湖上结了冰,薄薄一层,站不得人,燕回风便站在断桥上看雪,一转头,果然见叶寒心在他身后撑着伞,又不靠近。
燕回风问:“气海瘀滞之处现在顺畅了吗?”
叶寒心点头:“虽未完全恢复,但也算好了九成。”
“拔剑。”
远处有几个藏剑弟子正在练功,见断桥上的二人气氛不对,纷纷停下来朝这边望。叶寒心苦笑道:“你莫不是要我在师侄们面前丢人了。”
“你不放水就是。”
兵刃相撞,玄铁重剑硬接了燕回风一刀,声响沉闷,剑气如狂风卷起断桥残雪,盾刀几近将风撕裂。桥上狭窄又有薄冰,二人都觉得施展不开,竟双双跳下断桥,在总角童龀尚不能行的冰面上刀剑相向。燕回风举盾砸向冰面,周围四十余尺的冰应声全部碎裂,再抬眼却不见叶寒心的身影,忽觉身后有异动,欲以长刀反击,却因冰面碎裂没有了支撑之处,仰面向水里倒去。
冰冷的湖水终是没能沾染他一身铁甲,叶寒心的轻剑勾住他的衣角,脚下一点浮冰,半抱着他平稳地落在断桥上。燕回风气息还没平稳下来,却见叶寒心额上一层细汗面色发白,勉强靠着重剑才站得住。
燕回风皱眉:“你的伤……”
“不碍事,太久没动过筋骨,不习惯了,”叶寒心轻咳两声,“湖上冰薄,水可是实打实的冷,你若是在我山庄病了,我怎么同三庄主交代。”
“三庄主说什么了。”
“你是我叶寒心的救命恩人,自然要好好招待,这是三庄主原话。”
燕回风握着长刀的手紧了紧。
叶寒心继续道:“不然若是我说我有私心,你又要骂我了。”
“……我骂你做什么。”
“你说杭州的雪会化,雁门关不会,我明白,”叶寒心捡起地上的油纸伞撑开,站定在燕回风面前,“战事虽停,而狼牙军气数未尽,雁门关地处兵家必争之地,若敌军意图殊死一战,你身为苍云军一将,不可能置身事外。你总以为你同我不是一路人,总归狼牙军无从南下,我便在江南道过我的阔少爷似的安生日子了,是么。”
燕回风又转头看雪:“你既然知道还问什么。”
“常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苍云之兵甲武器出自我藏剑山庄之手,那天策府众将,太原成千上万的守军,手中沾染胡虏血的□□铁盾弓箭,也都是藏剑山庄所制,一寸山河一寸血,我江湖儿女,在国难面前何谈置身事外?”
“……”
“退一万步讲,你心中有家国天下,而我心中有你,你愿在城楼上浴血奋战,我便愿做你手中盾刀与你同生共死。若有半句虚言,我愿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
“叶寒心。”
“在。”
“回去教我下棋吧,”燕回风接过他手中的伞,“你欠我的,从这一样开始还。”
“你不走了?”
燕回风头也不回道:“我起码要吃回这一路花在你身上的盘缠。”
第十五章
叶寒心还是在房里躺了足足一日。
裴青琛得叶观澜一封信,尚在赶来的路上,叶寒心只好靠着那半瓶药丸老老实实静养。伤虽说好了九成,也尚有一成不曾恢复,与燕回风在断桥上那场切磋,他看得出燕回风故意放水,拖着病体勉强将人救上来,难免经脉略有受损。
燕回风坐在他房里翻着书:“你为何不早说,早说我就不会同你打了。”
“因为我知道你会放水,只是没想到你差点落水。”
“我为什么要放水。”
叶寒心坐起来坦然道:“你心软得很,晓得我有伤在身,必然不会用全力。你第一刀我便有所发觉,那不是你惯常的力道。”
燕回风手中的书哗啦哗啦翻了好几页:“你闭嘴,我要看书。”
叶寒心便老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