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再看,阿秋身上的稚气几乎褪尽。
他分外感到了一种逼迫,来自岁月的追赶。
他的时代终将过去。
高傲如他,也不得不正视时代的洪流。
阿秋取代他登场,是一种必然。
四十三、清醒犯错杜晚棠只是没料到,自己谢幕的姿态如此狼狈。
“阿秋。”他唤了年轻人一声。
杜凉秋竖起耳朵的狗狗一般,立刻将脸转向他,等待他的指示。
杜晚棠没出声,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叫阿秋那一声。
“棠爷?”“你去留学吧,以后你的路还长着,需要见的世面还很多,该去天底下各处走走。”
赵普的眼界明显要高他一筹,阿秋算计不过他,赵普现在碍着“镇海王”这块金字招牌,没法彻底灭了阿秋。但日子久了,人们看出赵普和阿秋各自深浅,肯定会倒向更为强大的赵普。
马太效应一旦开始,阿秋想翻盘会越来越难。
“棠爷……”阿秋心里难过,杜晚棠要赶他走,万波进了家门,他这个“叛徒”,就该滚了么?
“我不走,我哪也不去,我只想留在棠爷身边。”
杜晚棠听见他说这种话就心烦,没好气道:“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每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有什么用?要不是你太废物,就凭你在杜家的身份地位,扳倒我还用借赵家的力?”阿秋脸上烧得生疼,声音颤抖道:“我没有,棠爷,我没想扳倒你……”
“废物东西!你两次造反,第一次输了,第二次靠着外人才勉强臝了,我教了你十来年,你连自己动手夺个家业都做不到,以后还有什么能指望你!”
阿秋咬着唇,心被杜晚棠的话鞭笞着,他根本没有从棠爷手里抢夺些什么的想法,可是眼下,谁还会信他?
杜晚棠越想越气,尤其赵普在他面前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令他不甶自主想到某个两面三刀的女人。
他尽量想遗忘的旧事,一粧粧沉渣泛起,让他胸膛里沉寂的心火再次蔓延。
阿秋如何,他暂时不计较,赵普,必须死!
车子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
路边绚烂的广告屏照亮车内。
杜晚棠看了眼阿秋,青年漂亮的眼眸被灯光映得迷离,含着万千柔情无辜地望着他。
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枪声,吼声,最后一幕是他被母亲抱着,在雪原中仓皇奔逃的样子。
那段记忆早就模糊不清,刺骨的冷意却永远萦绕在身边。
他抬手抚上阿秋的脸,青年睁大眼睛,流露受宠若惊的表情。
杜晚棠觉得自己在做一件错事,他这辈子活得很清醒,犯错的时候都清醒地知道自己在犯错。
他问阿秋:“你心里,还有没有棠爷?”他看着阿秋吓傻了似得,转而变成被狂喜冲昏的表情,傻傻点着头,“我、我有,我心里只有棠爷!”杜晚棠笑了笑,凑近一些,勾着青年性感的下巴,拇指抚着他下巴中间那道若影若现的“美人沟”。
阿秋不是杜家的血脉,杜晚棠比谁都清楚,赵普和高蔓蔓都是和杜晚棠相似的尖下巴,但阿秋不是。
他们的母亲杜晚棠认得,那女人也是纤巧的长相,阿秋这张和杜家格格不入的英挺面庞,九成像了那个不知四十三、清醒犯错是谁的嫖客爹。
阿秋被他摸得心跳加速,呼吸粗重。
杜晚棠很满意他这幅反应,抿着嘴浅笑,故意磋磨他:“小骗子,你心里要是有我,怎么会让赵普把我折腾成这样?你觉得我老了,嫌我烦了,想甩了我是吧?”阿秋倒吸一口气,急急辩白,“我从没那么想过!棠爷!不是我安排赵普去害您的,我……”
杜晚棠推开他,又靠回车窗边的抱枕上。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
阿秋心乱如麻,百口莫辩,眼眶滚烫地望着他,听他说那些诛心之言。
车子发动,走过十字路口,霓虹映着杜晚棠的面庞,那张落寞的脸显出惊心动魄的凄美。
车里响起幽幽叹息。
“那天你早返回了一步,你要是能沉得住气,再晚回去半个小时,等赵普把我先奸后杀,今天就省得听我唠叨,让你心烦……阿秋,你还是太嫩了。”
阿秋目光发直,“先奸后杀”四个字,在他的理智上狠狠砍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