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刘承祐所打算的那般,在淮南暂停攻势,取消一切军事计划后,几路汉军,当真在淮南安稳得度过了整个冬日。三九过后,虽则仍旧湿冷,但已不似前番那般森寒侵骨。
“陛下,这是诸军上报,各部冻伤亡情况!”御帐之中,慕容延钊呈上一小札,禀道。
龙床之上,刘承祐盘腿坐着,绒被将两腿裹得严实,自张德钧手中接过御览。慕容延钊则说道:“行营诸军,前后加起来,有近两千人,不能战者逾千,随军的役夫,则更加严重,前后四千余人......”
“这些,都是非战之损呐!两千士卒,几可成军,为一偏师,替朕攻城略地了!”放下书札,刘承祐感叹道:“朕终究还是小看了淮南的冬季啊,论苦寒虽不如北地,但此间湿冷,对于我北兵,也甚是难熬啊!”
作为皇帝,各项措施到位,都觉湿寒侵骨,而况于底下是士卒、役夫。可以肯定,参与此次冬围寿春的将士,多少会有些风湿反应。也是可以理解,多少历经戎马的沙场将士,寿命难以长久,就这等熬寒冒暑,岂能不伤及身体。
“陛下,大发府库,不吝钱粮,筹措御冬之资,已是爱兵如此,上下将士感之。然自然之力,沛然难挡,终非人力所能及,陛下不必过于挂怀!”李昉在旁,说道。
对于其言,刘承祐并没有多作评价,稍作考虑,说道:“所有人员,包括士卒、役夫,悉数造册登记。轻伤之卒,不要吝惜汤药。士卒不能战者,送归东京,冻伤役夫,遣还各州,待战事结束后,由兵部及各州官府,发给抚恤!”
“是!”慕容延钊与李昉同时应命:“陛下仁德!”
“我军如此,寿春城中,又是何等光景?”刘承祐转念一想,问道。
同样候在帐中的李少游,闻言,闪过一抹尴尬,回道:“陛下,寿春守军,防备甚严,臣安插在城中的细作,一直杳无音信,没有消息传出,只怕是出了些状况!”
李少游哪里知道,何敬洙在寿春城内的戒严力度很高,关于城池的布防,更是严禁任何闲杂人等靠近城关,但有近者,直接斩杀。
“能将城池,守备得如此密不透风,这何敬洙,倒也不负其名。如此老将,以李璟之用人,若非身逢其时,只怕泯然众人了!”刘承祐却对何敬洙夸了几句。
“臣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李少游躬身请罪。
慕容延钊则道:“不过冬至以来,前哨的士卒,还是几次闻听到城中有乱声,如此异动,只怕城内并不如其表现得那般平静!”
“延钊此言中可!寿春已是孤城,援军畏阻,粮道断绝,有兼严寒,物料难丰,何敬洙强守之,不过做困兽之斗罢了。何敬洙或许意志强悍,但城中的军民呢?有多少人,愿意陪他一起与寿春共存亡?”刘承祐两眼,异常平静:“玉石俱焚,说着容易,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直面这大恐怖?”
朝李少游挥了挥手,淡定地说:“你也不用向朕请罪,对于我军来说,城中传不出消息,便是好消息,至少,没有坏消息!”
“陛下英明!”
乾祐五年春,正月初一,刘承祐于淮南行营御帐,召集诸军将帅,举行御前会议,商讨作战事宜。
“自去岁秋末始,大汉前后调动军民二十万,靡费何止亿万,东京禁军泰半在此。历时三月,淮南的冬季都熬过去了,而今开春,一年之始,我军该动起来了。付出了这般大的代价,此番,朕定要扫平淮南!”刘承祐一开口,便定下了议军的主题。
其言落,孙立当即起身,激越道:“陛下,就请下令吧!将士们早就想痛快地打一仗了,只要陛下战刀所指,纵然刀山火海,末将等也愿赴之!”
“稍安勿躁!”看得出来,孙立战意高昂,刘承祐冲他摆摆手以作安抚,对慕容延钊道:“先让慕容都虞侯,将敌我形势,给在座诸位讲讲!”
受意,慕容延钊起身,先作了个礼,方才走到作战舆图前,道:“陛下,诸位。自淮东经略使郭荣,攻占山阳以以来,整个冬季,大汉与伪唐之间,战场形势再没有大的变动,整体偏平稳。
伪唐因前败,固处收势,不敢贸然出击。不过就金陵及江淮各州的细作所探,伪唐整个冬季,都在备战。
湖南那边,边镐率两万余唐军回师,已调至合肥。加上这两万师,即便刨除卫边守京的军队,伪唐仍能,调动十万兵马,北上与我军交战。可以料想,开春之后,在淮南,我军与唐军之间的大战不可避免。
下淮四镇,濠、楚已在我军之手,泗州已为孤城,郭荣军已扼其喉。寿州这边,陛下亲率大军,以围寿春。合肥的唐军,距离我军最近,兵力已增持四万,威胁甚大,不过前番宋齐丘以其党徒陈觉调至合肥,接替许文禛为援应副使。陈觉此人,夸夸其谈之辈,不足为虑!
原本,若依朝廷诏命,吴越钱氏、荆南高氏乃至分楚的王逵、周行逢等人,都当出兵,助我伐唐,但至如今,仍不见动静!
当此之时,我大军屯军已久,该厉行破局了!”
待慕容延钊讲解完,刘承祐看向王峻:“王卿是否有所补充?”
虽然对于大军的实际指挥权已被剥夺,王峻仍是行营都部署,在军中一人之下,再加近来安分了许多,刘承祐又开始“重视”起王峻来了。
不过王峻,似乎打算“安分”到底,面对天子询问,只是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