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兴致,刘承祐自御案上拿起了一块小巧方正的盘龙钮,张德钧立刻把印泥盒子打开,稍微沾了下,印在他刚完成的这张“墨宝”上。
这是他的私章,“乾祐御宝”四个篆字,清晰地落于纸面上,就仿佛起了画龙点睛之效,“气韵”与“意境”一下子便荡漾开来。乍一看,自己的字,还是有那么股神韵的。
稍微欣赏了几眼,刘承祐表情一正,拿起在手里揉了几下,递给张德钧:“拿去烧了!”
“是!”内侍恭谨地应下。
“官家,御史中丞边归谠殿外求见。”再提笔之时,殿中通事前来禀报,打断了刘承祐的闲情逸致。
“宣!”
“陛下!”见状,杨凝式很识趣地主动道:“臣先告退了。”
扫了这老朽一眼,刘承祐态度也很好:“杨师傅慢走。”
为示礼贤,刘承祐命人送其出宫,并以御用笔墨纸砚赐之。礼虽不重,倒引得杨凝式感激不已,当然,有几分真心,刘承祐不会去猜。
边归谠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未以铁面示人,但就是给人一种严肃刻板的感觉,即便在面君之时。
刘承祐也没有废话,直接对其吩咐着:“边卿在御史台的作为,条理,秩序,公正,朕很满意,接下来,纠举监察之事,朕要看到效果!”
边归谠很干脆应道:“是!”
“御史台整顿之后,可还有什么问题?”刘承祐问。
“回陛下,其一,三院御史,仍旧不足,院下诸职事亦多短缺;其二,属下诸御史,才德良莠不齐,乏有为之人,不熟乃至不知台务而人浮于事者众;其三,外台及天下道州监察庶务,亦需重拾梳理......”几无停顿,边归谠连道三事,那副干练的样子,当真很中刘承祐之意。
刘承祐稍微消化了一下边归谠所说,想了想,直接对他道:“时下国情如此,只能因陋就简,人才不足,可陆续补充。朕着力整饬御史,是欲重理台务,重树权威,以振朝纲。这段时间,边卿就做得不错,若欲复前唐之制,眼下倒也不急。”
“朝中诸御史,边卿继续整治,消其不实之风,加强内部之培训、考核。朕还是一句话,能者上,庸者下。至于外州监察时务,需缓图之,可于近畿诸州试立,使上下通达!”
见刘承祐短时间内,便针对他所报给出答复,边归谠心中微讶,却也没太过诧异了。这么久,也渐熟悉刘承祐的作风了,抱拳而应:“是!”
从边归谠身上,刘承祐仿佛看到了“干劲十足”四个大字,微吸一口气,发自肺腑地感叹道:“自唐季以来,天下久乱未止,遍地兵燹,满目疮痍,黎庶苦之。朕欲消弭兵祸,便乱为治,正缺似边卿这样的干臣啊!”
刘承祐这番话,仿佛触动到了边归谠,只见一副动情状,恭谨拜道:“陛下励精图治,令人振奋,愿为陛下驱策!”
见边归谠这番表态,刘承祐表情微敛,不过意态在殿中,向刘承祐汇报着。
“嗯......”放下书,刘承祐应了声,悠悠说道:“倒是着急。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雪,四镇年岁也不小吧,倒都无在京,陪朕过冬之意啊!”
刘承祐也只是随口感慨了一番,毕竟二人离京还镇,也是向辞别,经他允许的。
来京的节度,除了成德军节度张彦威,以恒州要地,被刘承祐赏赐一番,“赶”回河北去了之外,其他的人,并没有刻意去管。此番,只有刘铢与这郭谨,有点迫不及待地离开。
至于李殷与王景二公,还老实地待在东京府邸,似乎还等着刘承祐的谕制。
“临走前有没有说什么?”刘承祐问。
“唔......”李少游似乎在犹豫当说不当说,当迎着刘承祐的淡定的眼神,轻声答道:“相州节度刘铢,曾说,未得官家厚赏,此番进京亏了......”
“呵呵!”刘承祐笑了,笑容微冷:“这刘使君,倒也实诚,这笔账也算对了。朕赏那点金鞍、袭衣、玉带,哪里值一百石精盐以及那么多青州土产?”
刘铢小心地提醒道:“官家,您以青州与相州两镇相易,观刘铢之状,恐是大不服气啊!”
“盯着他!”刘承祐轻描淡写地道。
“是!”
稍微考虑了一会儿,刘承祐幽幽一叹,摆手吩咐着:“让陶谷拟制,觐见诸节度,可自行离京还镇就任!”
“是!”
此制下后,刘承祐还要看节度们的反应,主要是折从阮、李殷以及王景的表现。慕容彦超,可已经被他亲自给开口劝留的。
对此次进京的河北诸节度,刘承祐心里还算是满意的。张彦威不用说,至少折、李、王这三者,虽也是起于行伍的地道武夫,但那种张扬跋扈的气息已经不明显了。
事实上,刘承祐神魂入世,托于此身,一定程度上,也算得上幸运,只要他继位后,坐稳皇位。纵“五代”,虽然武夫当道,军阀乱世,但是从后梁起,削藩之事,就从未停止过,并且因此,屡生叛乱。
但从包括大汉在内的这四代数十年“削藩”的过程看,强干弱枝的效果,是达到了的。到如今刘承祐的时代,已无任何一个地方节度,有对抗中央的实力,更没有那种以一隅而乱天下,篡江山的实力了。
包括如今的河东节度,经过李存勖、石敬瑭、刘知远,三度出晋争夺江山后,河东的潜力实则已被削到了最低点。地盘还是那个“王业”之地,但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