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加恩天下,安抚人心,以求支持,是必要之举。但是,为了收买那些本难以收服的人心,表现得如此“卑微”,在刘承祐看来,却是没有必要了。
虽然,天下节度并加使相,于汉廷而言,并没有付出什么实际的东西,但是,倘若如此,那这大汉朝的使相也太廉价了。且,加使相与不加使相之间,不只是加一个官衔,多层嘉奖的问题。
还涉及到一个权力限制问题,在方镇官员的推举与任命上,前番刘知远降下了一诏,加使相节度的分量要明显重一些。虽然朝廷的诏令,对地方的约束并不强,但是,且看日后。
另外,凡事也忌“一刀切”的做法,诸镇节度中,亦有强弱富贫之分,资历威望也有高低之别。
考虑到这些,刘承祐直接发话:“仍需考量!”
宰臣们有些诧异,眼神中都带着点不解,不明白这种几乎没有成本的拉拢手段,刘承祐为何不同意。显然,这些大臣,还沉浸在过去的思维当中。估计在他们看来,大汉与方镇共有天下,只需拉拢,勿使之叛乱即可,至于将各方镇复归朝廷控制,恐怕还没来得及想。
刘承祐语气肯定,将之打了回去,苏禹珪虽显无奈,却也只能暂且应下:“是。臣等再行商议一番。”
“还有何事?”深呼吸几口,似乎换了个心情,刘承祐扫视一圈,问道。
“陛下......”杨邠拱手答道:“徐州来报,武宁军节度使王周在治所,病亡!”
“嗯?”刘承祐有些惊讶,消息有些突然,前番才听闻其病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日前。”杨邠答:“刚收到的消息!”
“可惜了。”刘承祐叹道。
王周这个人,官声很不错,在民间口碑不错,此前契丹南下,晋军投降,困守危城,还因感后晋恩德,差点自刎以报,宁死不降契丹。结果,为左右所阻(是否做戏,那就不确定了),大汉立,符彦卿自徐州移镇兖州,王周则被刘知远任命为武宁军节度使。
当然,刘承祐心里哪有什么可惜之情,他与王周又不熟,甚至已经考虑着以何人继之,但是场面话,总归是要说些的。
“派人告慰,以表朝廷态度!”刘承祐直接吩咐着,看向跟着刘承祐来的范质,唤道:“范质。”
“臣在。”范质立刻拜道。
“你写一篇祭文,以表哀思!”
“是!”
吩咐完,刘承祐对众臣道:“徐州乃东南财税要地,又与淮海相望,今我朝又与南唐相抗,恐唐主用兵北窥,需以能臣镇之,诸位,可议定一人,尽快!”
“是!”对此,一干人倒挺起劲儿的。
说了那么多,刘承祐嘴倒有点干,略作沉吟,看向杨邠,问道:“杨相,睿陵修建如何?”
这,似乎在提醒杨邠他的“重点”工作应该是什么。
杨邠脸色不变,微微抬手:“民力、物力不足,若朝廷不多加拨发钱粮,按照当下的进度,至少需半载的时间,睿陵才可能修好。”
面皮微微颤了一下,要是把刘知远在万岁殿再放半年,估计早烂透。当然,皇宫里,是有冷库的......
想了想,刘承祐叹了口气,吩咐着:“山陵之事,还需杨相费心了!”
刘承祐此时的态度,很好,似乎同杨邠君臣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一般。
“是!”
在回垂拱殿后,让刘承祐意外的是,中书侍郎李涛求见,单独一人。就他这么偷摸的表现,便勾起了刘承祐的疑惑。
引起入内,落座,刘承祐直接问道:“李卿此来所谓何事?”
李涛也不迟疑,起手微微躬身,直接道来:“陛下,杨、苏等相,倚其为开国元臣,秉执军政,而专权肆意,争执不断,私心浮泛,而致朝局不宁,于国不利,请出为节镇,延缓朝堂争端。”
李涛说这话,刘承祐从其语气感受到了不小的怨气,他出此谏言,恐怕也是在担任宰臣的过程中,受了杨苏等人不少鸟气,事事都被压制,换谁谁不爽。
刘承祐喝了口茶,方才幽幽问道:“依李卿的意思,可趁机放一人出镇徐州?”
“臣正有此意!”李涛答道。
“砰”的一声,刘承祐突然拍着御案,双目如电,盯着他呵斥:“大胆李涛!”
李涛还有些愣,便问刘承祐一句疾厉的质问:“你是欲间朕与宰臣之间的关系吗?”
面对刘承祐这突然发飙,李涛吓了一条,还没坐热的屁股一下子自座位上弹了起来。但见天子怒目而对,霸气侧漏,不敢直视,深深一揖,解释道:“臣只是为朝廷安宁计,断无他意,请陛下明鉴。”
感受着刘承祐冷酷的语气,头一次,李涛有些紧张发慌了。事实上,哪怕以刘承祐不凡,但初登宝座,这些宰臣纵不敢轻视他,但也实在没有多少敬畏之心,快半个月了,这些人在面对刘承祐的都表现得十分放松。仿佛,刘承祐真的是在垂拱殿垂拱而治一般。
观察着李涛的表现,刘承祐又快速地变了脸,收起了所有额外的表情,冷淡地说道:“杨苏二相,乃大汉国臣,朕多赖其扶持。先帝龙大去前,尔等皆为托孤辅臣,而今朕继位不足半月,便针锋相对,互相攻讦。莫非以朕幼弱,当朕可欺?”
“臣不敢!”听着刘承祐的诛心之语,李涛心头一颤,老脸双颊生热,头深深埋下。
“你所议,朕权当没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