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鹤山杯中的茶叶已经完全舒展开来,但他的眉头却没有那么舒展,陆相嘴里说出的话着实吓着他了。
“这……陆昀是丞相嫡子,怎可为学生的妻子?”苏鹤山大骇,摸不清陆安贤的意思,犹犹豫豫不知如何应答。
“你不知其中缘由,害怕也是自然。这其实也是我陆府秘事,轻易不为外人道,但你将要娶陆昀,便告诉你无妨。陆昀生下来就不男不女,我本欲杀此妖儿于襁褓之中,夫人苦苦哀求才留他一命。现如今他年岁已长,陆府已经留不得他,找你娶他,是为掩盖这一丑事。”陆安贤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复杂,七分厌恶两分后悔,还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犹豫。他说完这一段话,听雨轩内很静很静,只听得外面风起,竹叶沙沙作响。
似是知道这件事情有些让人难以接受,陆安贤也不急着让苏鹤山回应,又呷了一口茶,向窗外竹林望了望。
苏鹤山一时间有些呆住了,怪不得陆安贤不喜嫡子,原来竟是出生就注定的事情。时间分秒不停,风停树止,容不得苏鹤山有所选择,陆相既告诉了他这些事情,他便只能答应,半点推拒也不可。索x_i,ng娶一个丞相嫡子对苏鹤山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坏处。
“这……是,学生遵命。”
“耀居,你要记住,陆昀身体一事不得告知他人,待他嫁过去就是你的妻室,以后诸事都与我陆府无关,你自己决定便是。陆昀满十六岁那天,便嫁去你府吧。”
“学生遵命,一定守口如瓶。”
陆安贤见事情已经解决,也未多留苏鹤山,打发他回去了。
丞相嫡子,外人看来身份尊贵非凡,但他的一生也不过是陆丞相几句话便能决定的一生。
垂花门内,香雪斋。
宰相夫人郑氏爱花,尤喜海棠。如今已近四月,正是草长莺飞好时节,香雪斋院内海棠开的浓烈,给整个院落都披上了一层粉色柔光。这无边春意应当是让人心情愉悦,但香雪斋中却闻得轻声啼哭。
香雪斋的布置清雅,却也不失奢侈,室内家具皆是名贵木料打造,洒金娟制成的屏风上画着凤穿牡丹。小塌上的美妇妆容齐整,容貌端庄,不是一眼惊艳的长相,却也柔弱堪怜,当是很得男子喜爱的类型。这美妇正是丞相夫人郑氏。
郑家是建康城中的勋贵,祖上多出权臣,郑氏是她那一代的嫡女,年少爱慕陆安贤便央父亲将自己许给他。陆安贤如今能够大权在握,也有郑家帮忙的原因。
郑氏此刻正看着旁边的少年低泣,泪珠顺着姣好的面容滑下,留下一串痕迹。她身边坐着的少年形貌昳丽,不施粉黛而肤白唇红,竟艳过府上所有女眷。这少年便是陆昀,大抵是因父母皆容貌过人,他又长了一副兼具男女的身子,故而还不满十六便姝色初显。又因为身体的异处,陆昀从小便受到诸多排挤,虽然有郑氏护着,但到底还是遭受了不少恶意,这也使得他如今气质与旁人有所不同,看着便让人心生无边怜意。
不管怎么说,陆昀漂亮的让人一见难忘。但这样的美貌配上他的身份、身体,大抵是不幸的。
陆昀用过早膳便被郑氏唤到香雪斋,还没说上几句,郑氏便哭了出来。陆昀有些无措,他又让娘伤心了。自从他记事以来,便常见到娘哭泣,一开始他还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后来他在旁人的议论中逐渐明白,郑氏哭泣全都是因为他的身体。郑氏生下他后便再不能生育,加之他的身体使得父亲十分厌恶,便就不再怎么来香雪斋,郑氏看到他总牵起许多心事便也开心不起来,总是哭泣。
“昀儿,都怪娘,都怪娘,每每想起当年之事,我的心便不得安宁,娘亏欠你太多了。”郑氏手拿锦帕擦了擦眼泪,看着陆昀说道,眼里蓄满泪水,还有十分的后悔和痛心。
“娘别哭了,昀儿生来如此,想是天命这样吧,又怪得娘什么呢?”陆昀抬手抚上郑氏的脸,郑氏的眼泪顺着他的手一直流到他的袖中,冰凉一片。
“命,都是命……不,不是命,本来可以不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郑氏听陆昀说到天命,竟是有些魔怔了。
“娘,不要想了,娘这么一早就如此伤心,身体坏了可怎么办。”陆昀立刻后悔了,这么多年似乎他一认命,郑氏就这样奇怪,但细问下去郑氏却不肯再说。这次他不小心说了天命,郑氏果然又如此伤心,陆昀抓住郑氏的手,想要劝她莫要那么伤心。
“娘又失态了,吓到昀儿了?不提那些伤心的事情了,想想娘能时时看到你的日子是一日少过一日了,我们今天说一些开心的事情吧。”郑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看着陆昀担忧的眼神,想到这个命途坎坷的儿子不久就要为他人/妻,只好压下心中的难过,强打起j-i,ng神来。
“娘,昀儿院中跑来的那只橘猫,今日竟然下崽了,一窝好多只呢,小小绒绒的甚是可爱,也不知道这些小猫长大后会不会像它们母亲那么胖。”陆昀看郑氏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马上选了开心的事情说,怕郑氏想到不开心的又要哭泣。
“那昀儿在娘这里用了午膳后,带娘也去看看那些小猫……”郑氏似乎也已经完全抛掉了伤心,和陆昀谈起天来,只那双红肿的眼睛还透出丝丝担忧。
……
晚上,郑氏又